马车行至崔十二庄,天上下起瓢泼大雨,松石撑着一柄长伞,撩开了车帘。 芸娘看见十二庄朱红的大门,犹豫片刻,谢馥深回头,“怎么了?” 芸娘摇摇头,想着遇到崔大公子,只能和他解释一番,至于如今她和谢馥深的关系,在外人看来,已是分割不开,日后免不得要多见面。 然而芸娘想多了,太子将太子妃的远房表妹送给谢馥深,早已传遍帝都。 消息灵通的世家已开始打听到崔十二庄,就因着谢馥深的“外室”的表姐,如今正在十二庄里做奴婢,还有不长眼的人向崔道远买人。 崔道远气得摔坏一只孤品无心散卓笔,又急着欲见谢馥深,他却是不信谢馥深能瞧上什么女人,那小子,还没开窍呢。 晴园正屋的廊檐下,雨水已串成珠帘。 芸娘和谢馥深刚到,崔道远便让晴娘招呼芸娘,他和谢馥深到东稍间的小书房,两人坐下,丫鬟端来茶水,片刻后,谢馥深手中白瓷茶盏重重放到了茶几上。 崔道远莫名,拿捏不准谢馥深这是何意,这次抄谢家二房,谢馥深让他主导,他按照惯例留了三成,便是不满意,盘算还未完,依着规矩便说是在清点,交上去也就无碍。 “今儿这是怎么了?咱寒冰似儿的谢公子,怎地上了火?”崔道远觉得有趣,招呼丫鬟,“来,给三公子换上武夷山大红袍,去去火气。” 催谢两家互相扶持,已然走过百年,如今崔道远早逝的嫡亲姑母,便是谢馥深的母亲,谢家当家人正妻,虽续弦不再是崔家之人,但有谢馥深的继承人在,两家关系更亲三分。 往日谢馥深都买他的账,这次却是不同,谢馥深从松石手上接过一本油纸抱着的账本,扔到崔道远跟前的黄花梨木茶几上,“这就是你办的事?别昨儿才抓了太子的手脚,今儿你就被人斩了脑袋。” 账本倒不是崔道远贪污纳贿,却是详细记载了崔道远和户部、工部、刑部等部门,以及少府少监和中州刺史等人相聚见面的记录。 这种东西落到太子手里,运作一番,告发结党营私,崔道远甚至整个崔家和谢家都要受到牵连。 崔道远正色片刻,随即又放松下来,“这不是好事吗?东西落到了你的手里,凭你的手段,再无漏网之鱼,你谢馥深办事,从未出过差错。” “这就是你懈怠的借口?”谢馥深猛的站起来,目光锐利似箭,神色冷峻严肃,“我看你是忘了自己是谁。” 谢馥深越想越怒,这个崔道远不着调,若不是从小一起长大,他必削了他。 什么事都办不好,自己女人的妹妹也护不住,还让人舞到了太子跟前,如果不是这一次恰好是他,他辛苦救下来的人,只怕又去阎王殿排队了。 活该上一辈子年年受妻子折磨。 原觉得这人烦恼可怜,今儿看来着实活该。 谢馥深沉默片刻,“这事儿我不管,东西交给你,如何处置你自己看着办,若是这事儿办不好,后续的事再说。” 什么再说,这是要重新审视和崔道远的合作了。 崔道远在状况之外,难道是他记错了事件的进程,现在不是发现有人准备用他的“交友记录”搞事,而是已经捅到了明帝跟前,明帝准备要定他的罪? “松石,我怎么觉着不了解谢馥深了呢?你家大人还正常吗?还是不正常的人是我?” 松石自不会说主子的坏话,便是幽幽的看着崔道远,大家现在知道他的苦楚了吧,真不只是他的错,实在是谢馥深太难懂。 芸娘和晴娘在西稍间的待客小厅里,都听着了东屋的动静。 晴娘稍止的泪眼,再无法压抑,如远山浓雾般的双眼,泪水涟涟,“其他人不知,我在这十二庄却晓得,三公子,三公子概是杀人如麻,那竹苑之下白骨,全是闯院的人留下的命。” 晴娘哭得微|喘,捏着丝帕的手捂着胸,“我的芸娘啊,可怜的芸娘啊,是姐姐对不住你,当初儿就不该让你来这是非地。” 晴娘的这一胎怀得难受,芸娘不敢说家中之人全被太子囚|禁了起来,只糊弄了过去,晴娘却还是误的认为是当初谢馥深在竹苑对芸娘见色起意,这才想了法子把人弄到身边。 和崔道远一块长大,这下三滥的手段差不离多少。 芸娘安慰几句,见说不通,便站起来说要去瞧瞧东间的情况。 事已至此,再无转圜的余地,晴娘摸了泪,紧张的站起来,打听什么事儿,别因着她和崔道远让芸娘失了宠爱,虽不能全然依着男人,却也不能全然让男人生了厌恶。 晴娘忧心忡忡,不知芸娘学会儿了那些男女相处之道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