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悄无声息收拾着正殿的狼藉,片刻后,一切恢复如初,碧纱帘子在初秋的风中摇曳,涤荡着凉凉的寒意。 殿内上方,雕刻着八仙过海浮雕的罗汉塌上,太子正襟危坐,芸娘是他放在谢馥深身边的人,如今瞧着也算成功接近了谢馥深,不然也不至于纵着人在东宫闹。 他和谢馥深交换一个眼神,自认为给了几分薄面,愿听一听芸娘说的话。 谢馥深在一旁不语,看不出他有何种想法,芸娘心跳如擂鼓,“听闻太子妃和妾身同是李家,只怕五百年前还是一家,适才见娘娘受了惊,我心中难安,想去看看姐姐。” 太子眉头深皱,像是听到了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你要太子妃认你这个远房亲戚,你可知道太子妃父亲是何职?” 就差直接说出“和太子妃攀关系,你配吗?” 芸娘抬头看着太子,谢馥深这人不好女色,若不是如此,太子不必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只找到她一人。 想到接下来的话,她脸色微微羞涩,更有忐忑,但她相信谢馥深,便道:“那和谢郎比如何?我如今是谢郎的人,又维系着他和太子您的关系,如若身份低微,处处被人瞧不起,那不是丢了谢郎和太子的脸面?我若天天闹腾着谢郎不得安宁,他只怕也只好来找您了。” 几乎明着说她会恃宠而骄,谢馥深还拿她没有办法,谢馥深听到这话,也只是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芸娘。 芸娘松了一口气,让她一个黄花大闺女说这种话,耳朵却是绯红。 太子冷笑一声,若是谢馥深来说,他只怕还应了,但芸娘一介平民小娘子,谁知道能得宠多久,简直不知所谓。 他连调|教芸娘的李公公也迁怒上,大怒喊着“李胜”。 不稍片刻,李公公自殿外而来,俯身到芸娘身边,悄悄和她说着李家的消息,李公公恼怒不已,真是胆大包天,不想想自己家人的命还捏在谁手里。 “李小姐可还记得李家大郎,他如今吐血不止,若不及时医治,只怕……”李公公忧虑的摇摇头。 芸娘的心像是被人捏在了手上,她放在两侧的手忽的握住。 大哥先经历家被霸占,后又要照顾生病的兰娘,一家人更是被人带走,只怕也不知道她的下落,如此一番心力交瘁,却和大夫嘱咐“不可动怒否则有性命之忧”完全违背。 李公公又说着兰娘,小小的人,还生着病,整天念叨着姐姐,还有李娘子性子柔弱,见天的哭着,若再这样下去,只怕眼睛都要哭瞎了。 瞧着芸娘难受,李公公当即提出要带芸娘去见李家人,“什么身份不身份,难不成比家人还重要,只要你点头,我马上让你见她们。” 芸娘问:“那能放了她们吗?我替太子办事,总不能让家人无端跟着担惊受怕。” 李公公嗤笑一声,“李小姐,这人啊,最忌讳贪得无厌。” 芸娘低着头,这大殿亮如白昼,明亮的光照在她脸上,便是燕云十六州大捷那年的上元节,帝都灿烂的灯火也不如这殿内,这是举国之力供养的顶层奢侈生活。 她原来从未见过,升斗小民原这一生都不会明白这些。 而这,只是太子生活的冰山一角。 被这样的太子拿捏着的她,以及她的家人,会怎样呢?是连希望兄弟姐妹无忧,不被囚禁的生活,都是一种奢侈。 无论芸娘怎样想,都想不出一个好的结局,因为太子的对手,是盘踞了这片土地五百年的谢家。 铁打的谢家,流水的皇帝。 她一个被太子拿捏着的蝼蚁,若不抓住机会谋求生路,那她和她的家人,还会有生路吗? 不会有,她已经看到了太子的刻薄寡恩。 她不能去见他们。 她要为全家争一条活路。 此时,李公公松了口气,自认拿捏住了芸娘,太子也觉得事情妥了,正准备起身离开。 谢馥深倏的笑了。 这一笑,殿内一静,名满天下谦谦君子,清冷淡漠,极少见到他表露情绪,更何况是这般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为何而笑?为谁而笑? 芸娘忽的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谢馥深跟前,在他面前微微俯下身,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眼角流出连绵不绝的泪珠,“公子,我不能陪着你了,妾身盼着你日后长命百岁万事如意。” 说完,她扭头冲向一旁的盘龙柱子。 “不好。” “快,拦下她!” 太子头痛欲裂,又见谢馥深冷了脸,那春日暖阳瞬间化作了冬日寒冰,这一刻,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