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脑汁的编理由,倒不如直接与她说明实情,再不解释清楚,只怕这姑娘要就此恨上他了。 于是心平气和的引入正题:“姑娘且听我解释,你不知道这背后的冤情,那河道御史秦明,治水有方,是个忠正廉洁的好官,去年朝廷命户部拨款六十万两,以支河工经费,确保黄淮水患十年无虞。可户部尚书却压着银款,一笔一笔的下放,前后统计只有四十万两,堤坝建了大半,银子不够,不得不苛工减料,如今只能保那两域百姓五载的太平。” 时澜洳聪慧,马上就想到了要点,定是私吞了银子的人,要秦明死,难道是穆珩?她其实也想知道究竟,但不能直接问,于是隐晦的说:“你是说秦明的死,与那另外二十万两有关?” 晏翎越点头说是,“户部尚书和东厂厂公勾结,将那二十万两私吞了。秦明手上,不仅有修建堤坝所用支出的账目明细,而且那本册子里还夹着一封信,是户部尚书暗挪公款的证据。那穆珩,便是东厂派来暗杀秦明的人。” 时澜洳狐疑的判断着他的话,果真如此,穆珩就成了残害忠良的刽子手,可他也是听命行事啊,并没有选择的权力。况且,他还救过她,背叛救命恩人的事,她不能做。 如今秦明虽死,但账册却可以用来弹劾东厂,晏翎越若知道账册在穆珩手里,必然会去抢夺,那么,她便给穆珩引去了杀身之祸。如果再把账册弄丢,厂公会放过他吗? 可是,放着户部尚书和东厂这样的恶势力不惩戒,将来会有更多的百姓,陷进水深火热里。 这件事,让她非常为难,因为无论怎么选,她都是不恩不义。拧着手里的帕子,陷进了纠结里。 晏翎越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小小的女子,自身都难保,活得这样艰难,却还要考虑家国大义。见她紧锁的眉心,忽然有些不忍。扪心自问,本也没想过要逼她选择,自己的私心,不过是想让她远离穆珩,对他死心而已。 罢了,不为难她了,于是将桌上的梅花糕移到她面前,宽慰道:“我的人打探到,账册已被穆珩烧毁,所以此事只能作罢。时姑娘冰雪聪明,莫要再与狼共舞,免得引火烧身。” 时澜洳松了一口气,她确实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陷进家国大义和私人恩情的抉择里。刚刚有一瞬间,她差点就选择了招供,如今结果已定,她不能改变什么,况且,还有更棘手的事情等着她,那就是自己眼下的处境,依然提着心气,与他说:“多谢侯爷提醒,只不过,我要上京寻父的事,还请侯爷莫要伸张,尤其是在我那舅舅面前。” 晏翎越见她态度有所缓和,自然也暗暗高兴,于是热情的邀她:“再过两日,我也要回京,这路上凶险异常,你一个孤身女子,怕是很难应付突发的意外,不如与我同行,我可护你周全。” 时澜洳虽然没有与外男接触的经验,但话本还是看过许多的,这晏翎越分明对她图谋不轨,怕是与他同路,才凶险异常吧。 面色恢复成平日里的温婉,颔首谢他:“多谢侯爷关照,我并非孤身一人,除了乳母和侍女,还雇佣了几个得力的护卫,就不与您同行了。您若是真的好心,就请在太阳落山前放我走,我会对你感激不尽。” 说完静待回应,原以为他不会轻易答应,可是对面的人,却眉眼和顺的看着他,欣然的一笑,说:“那好,咱们有缘京师见。” 活落,大堂里的灯光突然尽灭,只靠二三层的雅室,透出窗口的光亮照明,时澜洳往戏台上看去,见说书的先生退到了幕后。众人屏息,静待一场惊喜。 突然,一束白光打在戏台上,身穿白衣红裙的伶人站在光束下,静默。大堂里,哀怨的胡音轻轻奏起,婉转低吟着慢慢拉长旋律,最后跋山涉水般迎来了筝的和鸣,伶人的水袖也在这时飞扬出去,摇曳的身姿旋转起来,伴着白色雪花的飘落,黑色的幕布上升起一轮明月...... 这是一场可歌可泣的演绎,讲述了一个女子苦甜参差的人生。 晏翎越看完,有些感慨,他向来认同这世间的女子不易。可时澜洳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感伤,两人对视,只听她淡淡的说:“现实比这般要惨烈许多,只看我这几日的经历,便知道了,连活下去都是难题,哪有悲春伤秋的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