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由想了一想,又问道:“何以解之?海潮所言之家事,似对大明颇有成见,为何又言大明国祚?”
方涛也是想了想,直接回答道:“说句大不敬的话,这天下,谁当皇帝都一样……别急,这可是本朝太祖多次下诏明言的,读书人不会连这个都读不出来吧?不过,什么人当皇帝还是有区别的。至少方某觉得,鞑子不行,流寇更不行,这帮人只知道四处掠劫八方裹胁,却不知道安抚百姓恢复作业,长此以往,天下百姓十之七八都难免一死;若无圣人出,现在的皇帝勉强凑合……”
“勉强‘凑合’?”简由一愣,旋即苦笑道,“怎么就‘凑合’了?”
“我阿姐说,当今皇帝心眼儿虽然小点儿,脾气虽然差点儿,还有些偏听偏信不听劝,可还算勤勉,也挺节俭,比起大明以前那些个帝王来说已经好了不少了。可惜运气不太好,登基之后又是天灾又是人祸,还得收拾几位先帝留下来的烂摊子……挺倒霉的人……”方涛满不在乎道。
“倒霉……”简由的脸色不太好看了,“用这个来评价当今万岁……”
“我觉得挺合适!”方涛点点头道,“好比一个学生,挺用功,可惜不是家里房子塌了,就是老爹老娘病了,整天为了照顾爹娘跑东跑西耽误了读书,不是每个人都是天才,也不是每个人都是铁打的,要吃饭要睡觉要过日子,一天十二时辰紧巴点儿过能当十三个时辰用,可没办法当一百二十个时辰过哪!这就是倒霉,没办法的事儿!如今的皇帝老儿就是这么个倒霉蛋,若是他跟英宗皇帝换个个儿,没准能干出成祖皇帝的功绩来,可惜了,生不
逢时……”
简由的呼吸一滞,苦笑道:“这话倒是实话……”
方涛轻松道:“所以说呢,形势逼人。也就是因为皇帝老儿倒霉,所以他的脾气才会更古怪,在他手下当官儿也就跟着倒霉了。还不如像我这样,市井屠狗也能做自己的事业。我最喜欢李白的那句‘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帝王事本来就不归我管,若是我现在还在江南,那么北直隶百姓的死活还真跟我没关系,可既然我来了,这就是我的事。在这大明王城之中,若是有朝一日金殿面圣,我不提他老朱家欠我方家一条人命的事,只提一个,那就是鞑子在北直隶杀了那么多人,不能就这么算了,大明应该用自己的长刀,砍得辽东建奴血肉模糊,把这笔血债讨回来!大明,应该是太祖成祖那样的大明,不是武宗、神宗那样的大明!”
“说得好!”简由脸色通红,兴奋了起来,“走走!就为你最后一句话,今日须得畅饮!不知海潮老弟……”
“哟,不巧了,”方涛委婉道,“在下正有要紧事去拜见成国公呢……”
“成国公?”简由身后的男子一脸古怪地问道,“你还认得成国公?”
方涛摇头道:“不认得。在下在高阳协助孙阁老守城时,承蒙阁老不弃收入门下,拜之为恩师。恩师殉国前有遗奏一封,嘱托在下无论如何要寻得成国公与英国公,烦请两位公爷转达天听……”
“哦!”简由恍然,连忙道,“那这会儿你肯定寻不着成国公,近日成国公一直随驾,恐怕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去,不若你我先到附近茶楼小坐片刻,喝杯香茶暖暖身子?”
方涛摇了摇头,说了一句让人绝倒的话:“没钱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