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窈落下病根。
明窈反手握住母亲的双手,轻声安慰:“母亲,我没事。”
她实话实说,“我只是不喜欢那铺子,想着早点离开罢了。”
柳娘子拿眼珠子细细凝望明窈,见她脸上并无异样,一颗心才稍稍放下。
“若是不喜欢,直说便是了,难不成母亲还会拦你不成?好端端的,作什么吓唬人。”
明窈粲然一笑:“倒也不是为着这个缘故,只是……”
长街空荡荡,唯有满地日光残留。
身后倏然响起一阵马蹄声,那声音由远及近,倏尔又慢慢停了下来,只不紧不慢跟在明窈马车身后。
明窈一颗心倏地坠入深渊,冷意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双唇冷白。
她前日曾听薛琰提起,汴京这两日会有人送信来,总不会是、总不会是……
明窈如坠冰窟,颤栗的指尖透着森森冷意。
柳娘子唬了一跳,搂着明窈着急道:“可是染上了风寒?手怎么这样冷?”
柳娘子挽起车帘,日光照进半隅角落,明窈立刻反手掩上。
她手指牢牢掩住车帘,不让半点光影透入。
车夫闻得异响,好奇转首:“四姑娘,怎么了?”
明窈竭力扼住心中的仓皇失措:“是不是有人在跟着我们的马车?”
车夫不明所以,探头往后瞧了一位:“是,是位年轻的公子,模样还挺俊俏。”
车夫眯着眼睛看,“眼角、眼角还有一颗泪痣。”
明窈两眼一黑,染着蔻丹的手指牢牢掐入掌心。
柳娘子焦急不安的双眼近在咫尺,那张精心描绘的花容落满担忧。
像世间所有母亲一样,柳娘子轻搂着明窈在怀,纤纤素手轻柔拍打明窈的后背。
柳娘子还当明窈是个孩子:“小玖认识外面的人吗?”
她是母亲,自然能觉察出明窈情绪的转变。
柳娘子的病情才有了好转,不能受过大的刺激。
明窈强颜欢笑:“一个不相干的人罢了。”
她定定心神,对上母亲审视的视线,明窈挽唇笑道,“是之前做生意遇上的人,那人做事不厚道,以次充好,教我发现了。”
明窈轻轻叹口气,“冤家路窄罢了,我能处理好的,母亲不必挂念。“
柳娘子点点头:“既如此,倒不如让你哥哥来,想来他也没那个胆子得罪你哥哥。”
明窈倚着柳娘子的肩膀,温声宽慰母亲:“不是多大的事,若是真让哥哥来,只怕他要小瞧我了。”
柳娘子一双蛾眉皱起,横眉立目:“他敢?他是做哥哥的,自然该护着妹妹,哪有小瞧你的道理。”
明窈轻哼,心中的那根弦紧紧绷着,半点也不敢松懈,只是半点也不敢在母亲面前显露半分,只道。
“母亲放心便是,不过是宵小之辈……”
话犹未了,倏然听见耳边一声急促马蹄,有人高坐在马背,曲起手指在车壁上轻敲了一敲。
咚咚两声响。
明窈浑身僵住,目光一瞬不瞬盯着那挡在二人中间的车帘。
心跳如擂鼓。
好似下一瞬,就会见到沈烬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
瞪圆的双眸中,墨绿车帘被马鞭挑起,一声低沉喑哑的笑落在明窈耳边。
“温某好像不记得自己何时得罪过明姑娘罢?”
马车外,温思邈一身石青色团花纹圆领常袍,一双桃花眼叠着日光,似笑非笑。
明窈瞠目结舌:“怎么是你……”
“不是我还能是谁?”
温思邈翻身跃下马,拱手朝柳娘子行礼:“见过夫人。”
明窈后知后觉:“方才的绸缎铺子,是你的?”
她差点忘记温思邈是做绸缎生意的,只是不想温思邈的生意竟然做到了西北。
温思邈颔首。
起初他在楼上见到明窈,还以为是自己眼花认错人,彼时明窈戴着帷帽,长长的白纱遮掩,只能隐隐约约瞧见轮廓。
后来闻得明窈的声音,温思邈才敢上前认人。
温思邈笑得温和:“可惜我下楼晚了,不想你们走得那样快。”
温思邈谈吐不凡,气质从容优雅,且他对绸缎了如指掌,正中柳娘子的喜好。
不到半日功夫,柳娘子已经被温思邈哄得眉开眼笑。
她只当温思邈和明窈是做生意认识的,并未多想。
回到家,柳
娘子仍对温思邈赞不绝口:“这温公子真真是个妙人。”
柳娘子晃动手中的团扇,眼睛笑成弓月,“我还从未见过有男子对绸缎了解得这样透彻。”
春穿浣花锦,夏穿重莲绫,秋穿霞影纱,冬穿软烟罗。罗衣配乳烟缎绣珍珠鞋,锦裙搭双色缎孔雀线珠芙蓉软底鞋。
玉簪、耳坠、掐丝掐金璎珞……
温思邈样样说得头头是道,并非那等脑袋空空的人。
柳娘子莞尔一笑:“我听说他家里是书香世家,想来他父母,应也是通情达理的人。”
明窈摇摇头:“这我倒不清楚了,说起来我们也只见过一两次面。”
柳娘子拿团扇半挡住脸,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