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三更天的时日,若是往常,这条繁忙的大街,早已经从喧嚣归位宁静。但今日阿东过世,张婶家在办白事,这时候还响着道士超度的念唱,以及时不时传来的恸哭声。
戚燕鸣随着青梧在香满楼前站定,听到这响动,竖起右掌朝哭声传来的方向,躬身行了个礼,又默念了句经文。
青梧道:“戚公子随我进来吧。”
燕鸣点点头,抬头看了眼香满楼的金字招牌,道:“原来姑娘就是香满楼的老板娘。”
青梧咦了一声:“你知道我们香满楼?”
燕鸣回道:“还未到蜀城便已听说,香满楼除了老板娘,都是人猿,味道在蜀城首屈一指。”
青梧笑说:“那到不敢当,人猿族曾经被修界追杀多年,前几年……”说到这里,她忽然顿住。虽然并不曾后悔,但时隔六年,再提当年梵清山的事,她心里仍旧是还是有些过不去。于是摇摇头,道,“总之如今朝廷给人猿族正了名,他们终于能堂堂正正在世间生活了。”
燕鸣点头:“万物有灵,众生平等,修士并不比凡人位高一等,人猿族也并不应该因为外貌异于常人,就被视为妖族异类。然而世间能想通这个道理的人不多,青梧姑娘能与人猿族共处,实属难得。”
青梧道:“戚公子过誉了,人猿大都性格温和,他们是我的朋友和家人,如今城内的百姓也都知道他们不是妖族,早不带异样眼光看他们。”
她正要推门而入,雕花大槅扇门,咯吱一声从里面打开,人高马大的花容月杵在门口,皱眉不悦道:“阿梧,你大晚上出门,也不叫上我,外头多危险知道吗?你一个人出了事怎么办?”
青梧嘴角一抽:“……你觉得我能出什么事?”毕竟现在十个花容月也奈何不了她。
花容月道:“你不要以为你现在修为高就可以为所欲为,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懂不懂?都当娘的人了,一定都不懂事。”她一通抱怨完,方才注意到青梧旁边站着个男人,眉头一皱,“你怎么出去一趟,还带个野男人回来?”
青梧:“……”
燕鸣彬彬有礼朝花容月行了个礼。
青梧忙道:“我去子规山看情况,果然遇到了邪物,若不是这位戚公子及时帮忙,只怕今晚上夜工的开山工都得丧命。戚公子不甚受了伤,我带他回来擦点药。你去给他收拾间屋子,我去拿药。”
花容月上下打量了一番燕鸣,见他腕上戴佛珠,行的是佛门礼,穿着朴实无华,五官端正,却毫无特色,是扔进人堆大概马上会被湮没的那类,气质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出尘。当年骗她的修士,和后来的魔尊,都是相貌卓绝的男子,以至于她总觉得长得好的男人,通常都有着坏心肠,如今对美男子是敬谢不敏。现下看清这人相貌普通,反倒是放下心来,点点头道:“那赶紧进来吧。”
因着人都睡了,三人悄无声息地走进后院,树杈上的阿狸听到动静,睁开眼睛睨了眼来人,打了个哈欠又趴着继续呼噜呼噜睡去。
青梧回房拿了药,来到客房,花容月正在整理床铺,男人站在一旁,一脸感激客气之色。
“戚公子,这是膏药,你睡前擦一擦,只要没伤到骨头,明日应该就能好得差不多了。”青梧走进去,将药瓶子递给燕鸣。
燕鸣双手接过来,道:“两位姑娘真是太客气了,戚某感激不尽。”
青梧道:“戚公子不用客气,你好好休息。”
花容月铺好床,看了眼男人,随着青梧一块走了出去,走了没多远,又鬼鬼祟祟回头看了眼阖上的客房门。
“干吗呢?”青梧问。
花容月道:“这位戚公子我看着还不错。”
青梧一听她这话,就知道她又打什么主意。这几年花容月没少为她的个人大事操心,一门心思想给阿善找个后爹,来到蜀城开酒楼后,更是悄悄托媒婆帮忙打听合适的男子,只是这蜀城条件好的郎君,都在范氏,她对范氏又实在无甚好感,久而久之,简直成了她一块心病,每回见到外来的修士,就忍不住在人身上打主意。
“你又想什么?”
花容月道:“我刚刚问过了,这位戚公子尚无婚配,也无道侣,孤家寡人一个。我现在是想通了,找男人就得找不那么好看的,好看的男子多是坏心肠,戚公子这样的就再好不过,不是美男子,但也不难看,普普通通的,适合过日子。”她顿了顿,又补充,“当然,我觉得萧大人也是很好的,长得好人又好,世间实属难得,若是他给阿善当爹,我也没意见。唯一不好的就是,他是玄衣卫副指挥使,一年四季得在外办差,没工夫陪孩子,对孩子成长不是太好。”
别说,考虑得还挺周全。
青梧瞪着她,皮笑肉不笑地弯弯唇角,揪了把她脸上的毛,道:“你能不能别见个男的,就想抢回来给阿善当爹?前几回还好,这回来了个修佛的,你也想拉郎配?我看我得给你找个相公,把你先嫁出去才行。”
花容月啧了一声:“修佛的怎么了?他这一看就是俗家弟子,又不是剃度的和尚,而且还是佛道双修,怎么就不行了?”
青梧怕了她:“人家就在这里暂住两日,你赶紧收起你那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