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澜出现不出现,这些人,都不会让她活着离开这里了。
毕竟,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的嘴巴是最严密的,永远都不会泄露不该说的事儿。这些人的手上本就沾了不少人命,多她一个也不多了。
知道生命在以无可减缓的速度在走向终点,只有体验过的人会明白,这种滋味是多么地恐怖。
在等待中,宁婧也不免陷入了一种煎熬的矛盾中。她是正常人,自然想活下去,自然希望颜千澜苏醒以后,可以回来救走她。但只要想到,他一旦现身,就会落入霍天师布下的天罗地网中,宁婧便宁可他有多远走多远,千万别回来。
转眼,时间的沙漏就在宁婧的辗转反侧中,走到了第三天。
恢复灵力的间隔是三天。不多不少,精确到分秒。
霍天师是在十天前的傍晚来药庐接走魏弨时,偷偷埋下了七张涣灵符的。也就是说,颜千澜也会在今天的同一时刻——黄昏时恢复灵力。
从白天开始,宁婧便在窗台上看到,这座宅子里多出了很多陌生的男人在走动。看衣着打扮,就可以知道,这些广袖飘飘、带着法宝的人,都是附近镇上的天师!
看来,那霍天师是誓要在今晚一击即中了。为免因势单力薄而出现意外状况,他还特意重金请来了那么多的外援。
宁婧不禁心急,上半身伸出了栏杆,眼睁睁看着他们在屋顶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布阵画法,形成了一个巨大而隐形的驱妖之阵。
在这个院子外的一圈空地上,还布满了金色的弦丝。上方缀满了只有葡萄大小的驱邪银铃。在夜色中很难察觉。弦丝的一端被系在了树干上,一端被分布在各个点的天师紧紧拉在手中,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
这样的镇妖法阵,严密得闻所未闻,一旦有妖怪闯入,震响了任何一个银铃,便会触发连环机关,启动阵法。再加上又有那么多天师一起做法,妖怪只会被活生生地压制在阵中,任人鱼肉。
若说她原本还矛盾地幻想过颜千澜会出现。那么,此刻的她,真的是完全不期待了。
只可惜,再怎么心急如焚,也是无济于事。处于与外界绝缘状态的她根本做不了任何事。只能寄望于颜千澜。他一向聪明绝顶,一定会想到,只要他一现身,定会被天罗地网缠住,没办法离开了。
她简直是虔诚地祈祷,颜千澜千万,千万不要明知是陷阱也跳进来。
天色慢慢变暗,很快,黄昏之时便来临了。
从夕阳靠近地平线开始,整座大宅便忽然安静了很多,仿佛所有藏在暗处的天师都在屏息凝神,等候随时可能会出现的狐妖,并予以围攻。
只可惜,他们的如意算盘却落空了。
从天边泛起暗红,一直到天穹完全黑了下去,薄云后出现了点点星辰。阵法的银铃,也没有传出过一星半点的清脆响动。
颜千澜没有来。
按理说,颜千澜应该在一两个时辰前就恢复灵力了。妖怪日行千里,且嗅觉发达,不存在“赶不上”、“找不到”的可能。他没有现身,只能说明,这是他的选择。
藏在暗处的天师等了两个时辰,都开始有些焦躁不安,传出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高楼之上的宁婧,也终于等来了尘埃落定的结局。
她的内心,不免难以控制地涌过了一丝失望。更多的,却是求仁得仁的释然和平静,唇边泛起了一丝淡笑,垂下了眼。
在毅然选择换命的时候,她就想象过最坏的结局了。现在这样就好。求仁得仁,又谈何怨怼。
终于,在天彻底暗下去后又过了一个时辰,她那一直紧锁的房门,忽然被踢开了。
满脸寒霜的魏弨与霍天师前后踏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身材高壮的婆子,提着一箱沉甸甸的、不知是什么的东西进来了。
大概是因为希望落空,魏弨与霍天师的脸色都可以用阴沉与气急败坏来形容。也是到现在,他们才真的相信了宁婧的说辞。
看到他们吃瘪不甘的神情,宁婧竟感觉有些畅快。
她挺直腰板,站在了房间中央,淡道:“我早就说过,你们关着我没用,这样是威胁不了他的。”
魏弨上下打量她,阴阳怪气地讥讽道:“你倒是一点都不意外。看来,那狐妖是真的不念旧情啊。”
霍天师对身后两个婆子使了个眼色:“去吧。”
随后就与魏弨一起离开了房间,锁上了门。
两个婆子听到命令,走上前来,强行地将诧异的宁婧拖到了镜前,竟开始为她梳妆打扮了起来。
宁婧根本不知道她们想干什么。估计是在进来之前受到过吩咐,无论宁婧怎么问,这两个婆子都跟哑巴一样沉默,一个字也不肯回答。
完事以后,两个婆子退了出去。只剩下宁婧一个,错愕万分地站在光滑的大铜镜前,看着里头倒映出的那个娇容玉貌的红衣女子。
原本皱巴巴的竹青衣袍,被强行更替成了披着红纱的长袍。几日都没有认真梳理的头发,也被重新整齐地绾了起来。但一个发饰也没有,十分朴素——估计是担心她会借机拿到尖锐的发簪,做一些不利于他们的事情吧。
即使没有这样打扮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