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听女儿如此言说,便知道这内中一定是有些自己还没有看透的计较。
她静下心来,看着女儿端秀的面容,听她娓娓道来。
“我听说近来节度使在军中改制,有些人利益受损,私底下怨声载道,其中不乏有父亲麾下的部将,不,甚至于可以说父亲麾下的部将所占的比例最多,因为父亲本就是南都仅逊色于李氏的大将之一。”
蒋夫人对此事也有所知晓,不由得叹息一声:“你父亲也很无奈,节度使是他敬重的义兄,而底下人……”
她禁不住又叹息了一声。
蒋英茜冷静的剖析道:“父亲的性格就是这样的。他重情义,讲义气,他当然知道节度使做的是对的,但是出于这种义气,他也不能严守着律令的刻度,对底下跟随他的部将喊打喊杀,所以他左右为难,就这么僵持住了。”
“可是母亲,在节度使摆明车马要改制,此行又名正言顺的时候,父亲此时的僵持并不能使他左右逢源,只会让他两面都不讨好!”
“节度使是父亲的义兄,他们之间当然是有情义存在的,当年,他们都是可以托付生死的兄弟,但是感情这东西不是一成不变的,它会被现实消磨掉,再继续下去,对父亲也好,对蒋家也好,都不是一件好事。”
蒋英茜脸上浮现出淡淡道一层笑意:“现在节度使主动对我们伸出了援手,我们没道理不接着。您该把这件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父亲,剩下的事情,就都会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蒋夫人将信将疑:“你的意思是,节度使今日如此为之,其实是有意以此来打动你父亲?”
蒋英茜很确定的点头:“是的。”
蒋夫人心下实在惊疑:“万一他没这个意思呢?”
蒋英茜莞尔道:“那也同样是好事。”
她细细的分析给母亲听:“如果节度使有这个意思,说明他还是很想继续跟父亲维持兄弟情谊的,对于我这个义侄女也同样心怀善意,而且……他的确是一个合格的政客,有着足够灵敏的嗅觉,曹夫人上门才多久?他就借力打力,做出了最精准的决策。”
蒋英茜没有说的是,这一点其实是最重要的。
一位主君很能打仗但是又没有政治头脑,那他的结局大概率很难圆满。
而换一个角度来讲,一位主君很能打仗又很有政治头脑,那就是标准的一加一大于二,保底也能割据一方!
蒋夫人想的却不像女儿那么远,思忖几瞬之后,就着之前的话头,迟疑着问:“那么,倘若节度使没那个意思呢?”
蒋英茜舒了口气,语气也随之轻快起来:“要是他没这个意思,那说明他的城府大概没那么深——一个城府没那么深的、武将出身的主君改革军制不顺,父亲是若有若无的阻力之一,这时候以此打动父亲,叫他软化下去,就此与主君兼义兄修好,这不更是好事一件吗?”
对于世间大多数人来说,蠢人比聪明人还可怕!
聪明人会在你触犯到他利益的时候对你痛下杀手,起码事出有因,但蠢人……或许你哪天进门的时候迈了右脚,在他眼里就是不可饶恕的大罪。
要是节度使脑子没那么聪明的话,就更要促成父亲与节度使近期稍显凝滞关系的破冰了!
蒋夫人听到此处,便不再有疑虑,当下颔首应了:“好,就照你的意思来。”
……
事实证明,李元达看人果然很准。
蒋英茜对自己的父亲也足够了解。
因为就在第二日,蒋铨便登门了。
如常见礼,四目相对,这个身高八尺的汉子眼眶居然有些发红:“大哥,我实在是……”
他从妻子处得知曹夫人曾经登门小闹一场的事情,细问之下,才知道两家曾经居然几乎要到了议婚的程度,而待到他得知实情,此事却已经尘埃落定。
蒋夫人不顾体面,嚎啕大哭:“我有两个儿子,却只有这一个女儿,明知道不好,为什么要叫她去吃苦?你要送她过去,还不如杀了我!”
又说:“节度使已经定了主意,你再去强求,反倒违了人家的好意,本来没什么,也该别扭起来了!”
蒋铨被她劝住,只是心里边更加不是滋味。
为自家的背信,也为结义兄长善意的体谅。
兄长待他这样亲善,他却一直举棋不定,实属不该!
李元达从案上文书里拔出眼睛来,卷一卷拿来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怎么,知道我削减你手底下的建制,心疼的要掉眼泪啊?”
并不提儿女婚事。
蒋铨见状,便也不提此事,只说:“弟弟但凡有这样的想法,就该如结义之时所发的誓言一般天打五雷轰……”
李元达笑着打断了他:“别胡说八道!”
再看了眼时间,又招呼他:“别走了,中午留下喝酒,咱们哥几个也好久没有一起聚聚了。”
蒋铨自无不应之理:“我都听大哥的!”
李元达遂一指书案,吩咐心腹:“去请许先生来,叫他替我代理此事。”
心腹一叠声的应了。
空间里朱元璋不由得笑了一声:“许先生真乃冤种也!”
是日午间,义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