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饮宴是怎样结束的,楚渺渺已经不知道了。 当时在大殿之上,众人或探询或好奇或热切的目光齐齐落在她的身上,就连圣人和魏祯都望着她,似乎在等她给出一个答案。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脑子发懵的楚渺渺回想了好一阵才勉强记起了一句“臣女愚钝之质、蒲柳之姿,难承太子殿下之错爱”。 这之后,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忍受着来自魏祯那满是震惊和怒意的视线,随口编了个托辞在众目睽睽之下逃离了大殿,寻了个四下无人的藏身之所,直到入夜才神情恍惚地回到了所居宫苑。 已是子时,皇城陷入了一片寂静。苑内正殿还闪着烛光,楚渺渺知道兄嫂还未入睡。她深吸了一口气,以手叩门:“兄长,是我。” 楚渺渺隐约听得殿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殿门被从内打开,露出世子妃虞容雪那焦急的面孔。 “渺渺,怎得现在才回来?你之前都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带上初荷?” 对虞容雪连珠炮似的提问,楚渺渺疲惫地摆了摆手:“这些不重要,我有些话想对兄嫂说。” “进来吧。”楚沧浪略显低沉的声音从内室传来。 因着前段时日楚渺渺过于忙碌,楚家人已经好久没有像这样围坐在一起倾诉交谈了。 “兄长,我们寻个理由搬出去吧。郊外的庄园我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出了宫我们就直接住去那里。” 楚沧浪瞧着渺渺容色疲惫,神情落寞,心中生出几分心疼:“之前你说同太子并不熟悉,只是有几日的同窗之谊。可我见你今日虽是拒绝了这门婚事,但你似乎对太子也有几分动心。若今日之拒绝是我之前那番话的缘故——” 不等楚沧浪说完,楚渺渺硬生生地截断了他的言语:“不是的,兄长无须自责。我本来也没打算与太子有过多牵扯。” “若真没什么,你现在又何必做出逃避的姿态。” “我不是在躲他。”楚渺渺直视着楚沧浪,落寞的神情从眉宇间消失,而是渐渐浮上了一层忧虑。 “我在躲一个未来。” 楚渺渺的话就像是在打哑谜,说得楚沧浪夫妇一头雾水,双双不解地看向她:“你这是何意?” 思忖了一会儿,楚渺渺决定还是将自己的担忧和盘托出。 “兄长也知道我与楚信修向来不和,常在背地里派人监视他的动向。”楚渺渺不自主地做出吞咽的动作,似乎有些紧张,“有那么一两次,那些人跟他跟进了山里。但因不熟山路,又怕暴露,只好折返,将此事告知我。” “多奇怪啊,一个纨绔子弟不流连嬉戏玩耍之所,反而往山里跑。我心中生了好奇,有一回亲自跟着他进了山。” 说及此处,楚渺渺双拳紧握:“你知道他在做什么吗?” 楚沧浪夫妇齐齐摇头。 “那是个武器作坊!”楚渺渺压低了声音,“他养了一帮人在那里冶铁铸剑!” 楚沧浪容色大变,激动之下连连猛咳。虞容雪忙为他抚背顺气,楚渺渺喟叹道:“看来兄长也猜出几分了。” “或许、或许那只是信修一人的主意呢?”好容易才顺过了气、止了咳嗽的楚沧浪还在极力找补,希望能证明他的想法是错误的。 楚渺渺有些颓然,扯了扯嘴角,冷哼了一声:“平州虽是楚王封地,但军政大权都掌握在官府手中,朝廷不过是给了个虚衔,又拨出当地一部分税赋来荣养着我们罢了。就凭楚信修那个蠢货,他哪儿来的能力搞那么多铁矿还在山里建武器作坊?要说他背后没有父王和当地官员的支持,你信吗?” 话已至此,再想装作听不懂来欺骗自己都不行了。楚沧浪紧闭双目,只觉胸口疼痛,连照顾着丈夫的虞容雪也惊得呆若木鸡,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糊涂啊!糊涂啊!”楚沧浪痛心疾首道。 “现在回过头去想一想,当时太子用化名现身平州可能就是来探查此事的,再加上没过多久朝中就派了人来查税,处置了一干人等毫不手软,怕是已经知晓那二位的狼子野心了。兄长,此地不宜久留。” “我们在京中为质,只愿父王顾惜才好。” 比起楚沧浪对父亲还有些许信任和期待,楚渺渺是彻底寒了心,她讥笑着打碎了楚沧浪不切实际的想法:“若他真顾惜我们,我们又何必入京为质呢?兄长,比起做梦还是想想万一他真的起兵造反,咱们怎么逃命吧。” 瞧着楚家兄妹俩愁容满面,虞容雪提议说道:“不如我们修书一封寄回平州,劝谏王爷不可鲁莽行事?” “不可!”楚家兄妹异口同声地反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