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时文昌却依然弯腰站着,将奴颜婢膝的嘴脸做到极致,堆着笑容继续说:“眼下姚大人没了,小人估摸着,您大约还要在吴州城待上几日。既然山高水长来到这里,就不该白来。吴州这个小地方虽然比不得京师繁华,但胜在水色风光尚佳,鱼米之乡又盛产美食,小侯爷勤政爱民,不妨就地考察一回风土人情。” 说到这里,回头招手唤澜洳,见她磨磨蹭蹭,干脆走过去将她拉到晏翎越跟前,笑着毛遂自荐道:“我家澜洳自小生长在这里,对吴州的人文地貌十分熟悉,近来又刚好闲着无事,小侯爷若不嫌她笨嘴拙舌,可差她给您做响导。” 这意思很明确了,就是奔着让两人日久生情来的。 晏翎越并不抬眼,只闲闲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浓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睛,不能看见眸底的神色。 他良久不说话,这让时文昌心里打起了鼓。王爵贵族,天生自带威严的气魄,不可冒犯,即便面善和气,也不代表你可以随便算计、打他的主意。 终于,见他的眼睫轻轻扑闪了一下,说起话来依旧天朗气清:“师爷想的周到,本侯自是盛情难却,只是......”说着目光流转,很有深意的看向时澜洳,问她:“只是不知,时姑娘是否愿意?” 明明没有捏词造句,非常浅白的几个字,却被他问得很有玄机,仿佛只要她应下,就交代了身契一样。 时澜洳原是不情愿的,可她发现了脱身的契机,时文昌把她看得很紧,眼下只有借着陪晏翎越的机会逃走。于是她上前一步,恭敬的行礼,表情中看不出悲喜,从来是温婉的口气,道:“小女子荣幸之至,但凭侯爷吩咐。” 时文昌见她乐意,便觉自己的筹谋更添了几分胜算。又寒暄了几句才作别退出花厅,留下屋里的两人面面相觑。 晏翎越看得清楚,这舅甥二人各打各的主意,却都算计在他的头上。本来以为时澜洳是穆珩的人,不想掺和他们的事情,可没想到,穆珩竟放任她在吴州身陷囹圄,自己回京去了。看来她于他而言,确实无足轻重。 只是这姑娘大概还不知,她心心念念掩护的恩人,已经弃她而去。如今想要离开吴州城,只有他能帮她。 再次比手请她入座,然后吩咐边上的侍女,将早膳移至花厅,顺便加几样女子爱吃的甜食。 这是一个云蒸霞蔚的清晨,琉璃花厅里,洋溢着五彩绚烂的柔光。眼前的姑娘静静坐在圈椅里,眉眼如画,是个极标致的美人。记得初见面时,她还有些狼狈,今日似乎精心打扮过,琳琅的钗环,曙色的衣裙,正适合这个年纪的少女。 行辕的管事和嬷嬷是宫中的老人,常年守在皇家的行辕里,为的就是被派上用场的这须臾几日,有备无患,是他们伺候主子的妙方。很快,花厅里就支起了桌案,布满了各式宫廷糕点、粥食。 晏翎越起身移步桌前,邀时澜洳与他一起:“时姑娘出门得早,想必还没用早膳,若不嫌弃,就与在下一道吧?” 没看见时不觉得,如今美食当前,时澜洳确实有些饿了。想着今日,大概一天都要与他待在一起,躲得过这顿,也躲不过下顿,其实大可不必假惺惺的装拘谨。于是她大大方方的,坐下来与他同席。 这还是她第一次与外男同桌吃饭,晏翎越始终温和有礼,偶尔也会为她布菜,修长的手指捏着玉箸,夹了一块沙蜜薄荷糕放进她的碟子里,说:“尝尝这个,清甜不腻。” 时澜洳不好意思的抬眼看他,说谢谢。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她有些尴尬,可对面的人,却如初见时那样从容磊落,瞳孔里映着五彩的琉璃,璀璨明亮,也不知是伪装的,还是惯常与女子周旋,练出了定力。 晏翎越在她的心里,其实不是一个可以同谋的对象,因为从穆指挥救下她的那一刻起,她就与他对立了,所以,这选择的权力也不在她手里。 而面对她刻意的疏离,晏翎越深知其中的原因。于是,他又夹了一块玉兰片,放进她的碗里,状似无意的说:“穆珩昨日已经离开了吴州,不知临行前,有没有去向姑娘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