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却紧紧盯着地上的血迹,抬起头来质问她:“刚刚是不是有个受伤的人来过,他往哪里逃了?” 时澜洳这才看清他的模样,竟是白日里刁难她的那个锦衣卫。然而穆珩并不给她愣怔的机会,反抓住她的手臂低吼:“我问你那人往哪里逃了?” 时澜洳本能的往窗外指了指,穆珩便放开她急急往窗口走去。却被时澜洳再一次抓住了衣袖,她哭着哀求他:“大人救我,救救我。” 生平第一次,穆珩竟鬼使神差的犹豫了,在追捕逃犯和救她之间,做了短暂的抉择。这时候姚山海过来一把拉回了时澜洳,醉醺醺的与他打招呼:“穆指挥使大驾光临,真是下官荣幸,宴席就摆在前厅,您吃好喝好啊。”说完便磕磕绊绊的拖着时澜洳往喜榻走去。 穆珩也不再停留,走到窗前,纵身跃了出去,而身后渐行渐远的,是那女子凄怆的声音。 终于,时澜洳被剥得只剩下一件小衣,她已经无力再反抗了,认命的闭上眼睛,可身上的人却突然离开了,她连忙坐起来环抱住自己,才看清姚山海被一个穿着玄青长袍的男子,提着衣领扔向一边,他说:“姚知府,人家姑娘既不愿意,你又何必强求呢?” 竟然是他,他不是去追逃犯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总之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眼眶里不断涌出热泪。 只见他又捡起地上的一件红衣,劈头盖脸扔向她,然后转过身去,说道:“穿上,跟我走。” 此时的姚山海喝得烂醉如泥,想是摔得也不轻,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时澜洳很快穿好了衣裳,跟着穆珩走出了洞房。 穿过姚府花厅的时候,她警惕的加快了脚步,寸步不离穆珩身侧。经历了方才九死一生的恐惧,她还有些后怕,怕被家丁拦住,再次扣压她。担忧的看向身边的人,还是一副冷面阎王的表情,但不同于前两次,这回,她觉得这张脸能挡灾避祸,让人安心。果然,姚府上下的人见到他们,都避之不及。 “穆指挥使”,是姚山海对他的称呼。她知道,指挥使是统领锦衣卫的官衔,她似乎有救了。 走出姚府的大门,才发现城里已经宵了禁,她哪里也去不了,而且到了明日,时姚两家必会再合力抓捕她,眼下,她只有跟着穆指挥使,这一条路可走。 白日里哄吵的闹市,眼下却寂然无声,走在长长的街道上,尽头是高悬星幕的满月,倒是个月白风清的夜晚。直到现在,时澜洳才体会到了一点劫后余生的快乐,火红的衣裙也在风中翩跹起来。 而此时的穆珩,却在思考逃犯为何会出现在姚府,难道姚山海阳奉阴违,做了内阁的眼线,暗中实施营救?眼下朝中局势,皇帝疑心厂公以权谋私,有意打压东厂,欲增设西厂,抬举内阁与之分庭抗礼。他此方南下,便是为厂公肃清障碍。 倘若如此,姚山海此人留不得,待拿到账本后,应将他立即除掉。正想着,突然发现身边女子走得很局促,几乎要小跑起来。 也许是他走得太快了,于是放慢脚步,与她说:“你不必跟着我,自己逃命去吧。” 可是这姑娘却不说话,目视着前方,走得很专注,要不是见她交握在身前的手指,紧紧掐陷了皮肉,他还以为她没听见。是了,眼下正宵禁,她无法自由走动。 也罢,在他杀人如麻的履历中,难得添上仁慈的一笔,那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吧。只是好人不能常做啊,跟丢了逃犯,又得在这鬼地方磋磨上两日。 说起他这回下榻的行居,也是姚山海安排的,白日里骑马不觉得,眼下走起路来才发现绕得很,大大小小不知过了几座桥,再七弯八拐来到巷子口,走进柳荫密叶的深处,才看见宅子的门,门也造得很狭促,进去后是更曲曲绕绕的廊亭和水桥。 亏得他记性好,否则得绕晕在这座小城里,也许这就是江南人眼中的细腻情调吧,他欣赏不来。常年游走在刀锋剑口,任何一个有障碍物的犄角之地,都可能为敌人掩身,那是突击致命的绝地。久待在阴暗诡谲的角落,他喜欢敞亮的,能一览无余的地方。明日,至多后日,一定要处理了那人,回京。 按照他常年的行事习惯,入住的宅子必须提前清空,除了他的几个亲卫,不留陌生面孔,包括下人。所以时澜洳就成了那个需要被看管的陌生面孔。 穆珩让两个锦衣卫带她去安置,进了房间后,他们便在门上落了锁,然后一边一个驻守在门口。时澜洳却觉得这样很好,安全有了保障,才能安心的睡个好觉。 第二日清晨,她是被窗外的黄鹂吵醒的,推开雕花的窗棂,瞧见两只胆大的还没有被惊走,停在开满梨花的枝桠,明黄的羽毛,红色的鸟喙,好神气的叽喳叫唤着。一阵春风吹过,满树梨花轻摇起来,离枝的花瓣飘满小院,款款旋落,摊开掌心去迎接,竟也能接住两三瓣,正打算凑近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