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正卿来泰安殿时,苏景同刚好睡醒,穿着亵衣指挥人把摇椅放在庭院中,又打发走宫人,他则懒洋洋地躺在上面,盖着羊绒小毯,优哉游哉地休息。
这场景太过熟悉,左正卿一时间恍惚,险些以为自己回到了三年前。
苏景同还是纨绔子弟时,最爱躺在摇椅上,闲闲地晒太阳,有时还会哼点小曲儿,“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苏景同听到脚步声,掀起一只眼皮,熟稔道:“哟,正卿来了,坐。”
左正卿缓步上前,苏景同神态自若,仿佛他不曾谋反,他们之间也不曾刀兵相向。
朝臣们总想不通左正卿和苏景同为什么能成为好友。
苏景同的爹是把“我准备谋反篡位”写在脸上的摄政王,左正卿的爹是把忠君爱国刻在骨子里的御史。左御史过往几十年的上朝生涯只干一件事,弹劾摄政王。摄政王在过往几十年的从政中也只干一件事,把左御史的话当屁放了,专注篡位。
左正卿苏景同和他们的爹没什么差别,苏景同是乱臣贼子,亲爹谋反、自己也谋反,且还谋反成功,左正卿则半生奋斗在救国之路上,初心不改,伤重到命悬一线,还在理智冷静地指挥全军。
他们是天然的敌人。
左正卿定定瞧着赖在躺椅上懒散没个正形的苏景同,失笑,他有时候也会想,当年是着了什么魔,顶着他爹的责骂,也要和苏景同做好友。
“你倒自在。”左正卿笑。
苏景同从躺椅旁的石桌上抓了个杯子递给他,“你可算来着了,兰芝姑姑做了桂花茉莉荔枝汤。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左正卿在他身旁的石桌处坐下,“懒鬼,起来啦。我看看你现在好不好。”
苏景同半眯着眼,往羊绒小毯里缩了缩,“不想起,我困死了。”苏景同半仰起脸:“看吧看吧。我好着呢。”
“没吃苦吧?”左正卿问。摄政王府覆灭时,左正卿在前线打仗,尽管第一时间派人来接苏景同,但来时人去楼空。再找始终未曾找到。后来苏景同又去了西南王处,成了敌人,更无从得知。
苏景同吹了个打着旋的口哨,“没。”
左正卿莞尔,抓着他缩起来的手腕,“你手怎么回事?”
苏景同无所谓:“镇西侯给我戴的手铐紧,磨破了,小事。你出去以后记得帮我打他一顿。你吃饭了吗?兰芝姑姑今儿下厨呢。”
“没呢,来找你一起。”
贺兰芝手艺极佳,一桌饭做得飘香四溢,颜色灿烂,两人难得胃口大开。
“你怎么会遇到镇西侯?”左正卿问。
苏景同道:“西南王败了嘛,顾朔登基,你也知道我以前缺德,旧账太多,我就跑了。我从城南跑的,想从桐谷转道去麟州,再出海。镇西侯在桐谷把我抓了,我就来了。老小子死不正经,平时没少看淫词艳曲吧,想得出这种贺礼。”
“昨晚你是不是提前离席了?”苏景同边吃边问,“我听着有人出来说了几句话,潘启就将我挪后殿了。”
“是我。”
苏景同笑:“我一猜就是你。得亏你在,镇西侯那老不羞,还想把我送大殿上,你都没见我昨晚穿的什么,哪能上殿呢,怪不雅的。”
左正卿心里难受,苏景同一口一句没事没吃苦,他完全不敢想苏景同落到镇西侯手中,是怎么变成昨晚的嬖人打扮的。
是否发生过激烈的冲突。
是否强行逼他换衣服。
苏景同满不在乎:“所以你出去一定要替我踹他一脚,最好踹屁股上,他说不定会像个球一样咕噜咕噜滚出去。”
“算了,”苏景同嘀嘀咕咕:“你太文弱,让顾朔踹吧,他力气大。”
左正卿哭笑不得:“他现在是皇帝,怎么可以直呼名讳?”
“你来之前他怎么说,要怎么处置我?”
左正卿想起顾朔那句“先养养”,一阵无语,“吃饭吧。”
一顿饭过去,两人默契地谁也没提苏景同为西南王效力的事,只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左正卿给苏景同留了两张新曲谱,苏景同教了左正卿调天青色的技巧。两人还随口提了苏景同流落到当铺的琴,苏景同想不起来是哪把了,他人来疯,经常一时兴起,做完就忘。
兴许是哪个仆人偷走卖了。
吃完,苏景同兴致勃勃问:“我学了占卜,你想来给我练手吗?”
“你行吗?”左正卿怀疑。
苏景同理直气壮:“我可是四大军师之一,军师怎么可以不会卜卦呢?”
左正卿沉默,如果他没记错,大周四大军师里,只有陪顾朔平定西北的军师姜时修会卜卦,“你学了多久?”
苏景同面不改色道:“我学了多久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可以算。”
“哦。”没学几天,左正卿说:“那给我算个姻缘吧。”
苏景同似模似样地闭上眼,摆出“掐指一算”的架势,左正卿看得直乐,架势还挺像,“结果怎么样?”
苏景同摩挲下巴,“可以啊你,闷声干大事。”
“苏半仙何出此言呐?”左正卿被他一本正经的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