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伤口的过程持续了许久,他的伤口在空中暴露的时间太长,要认认真真清理。
苏景同全程痛蔫吧,连挣扎呼痛的力气都没有,清理伤口远比取镣铐要疼,他全身心都在对抗疼痛,没时间和心情再考虑他和顾朔那点尴尬。
伤口清理完毕,上药,包纱布。
一套流程走完,苏景同身上的衣物都被汗浸湿了,本就没有血色的脸,因疼痛愈发惨白,像被人虐待过。
他咬顾朔肩膀时间久,下巴僵硬,很艰难地将自己的下颌从顾朔肩膀上离开。
顾朔瞥他,伸手帮他按揉下颌,摸到了湿漉漉的脸,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苏景同还没从疼痛的余韵中缓过来,头靠着顾朔的肩膀,悄无声息地落泪——麻药根本不管用!
顾朔静静地看着他——苏景同身上有强烈的割裂感。
在苏景同投靠西南王,成为反贼前,绝大多数人眼中,苏景同都是摄政王府无忧无虑无法无天肆意妄为的小纨绔,生活奢靡,行事荒诞,热爱享受,好美酒、好美食、好美人、好鲜衣,读书不错,字写得好,琴弹得好,人很漂亮。
都是无害的形容词。
摄政王府如果有谋反之事,他或许不会参与其中。
但从他投靠西南王,闯下大周四大军师之一的名头后,如果把大周的男人按危险程度排名,苏景同可以高居前列。
没人想到这绣花从中长大的纨绔,玩起兵法来如此得心应手,搞起阴谋诡计,亦不逊色。
你和他相处的每一点每一滴,都需要提着小心,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拔掉无害的面罩,将你一脚踩入深渊。
就连西南王本人,表面得到了他的效忠,但直到沦为阶下囚,都不敢确定他真的收服过苏景同。
而现在,他又开始展现他无害的那一面了。
他安安静静地靠在顾朔肩头落泪,没出一点声音,配上他苍白的皮肤,无血色的唇,脆弱的脖颈,我见犹怜。
伤口已经包扎好,顾朔伸手摘掉他的眼罩,并用手挡在他眼前——苏景同戴眼罩的时间长,骤然见到光容易刺眼。
顾朔慢慢分开指缝,让微弱的光帮苏景同适应。
难得见到光,苏景同抬眼,眼睫毛在顾朔手心来回扫,沾着泪水的眼睫毛湿漉漉的,扫得顾朔心里直发痒。
等苏景同适应了光,顾朔收回了手。
苏景同哭得鼻尖通红,顾朔取了帕子帮他擦脸,苏景头甩甩头,难得能睁眼,他略微起身,仰着头看顾朔及他身上的龙袍。
顾朔面容俊朗、身姿挺拔,穿着龙袍龙章凤姿,很是亮眼,和周文帝那丑人天壤之别!
苏景同满意了。
龙袍就该穿顾朔身上。
苏景同视线下移到顾朔肩膀上,那里还残留着他的齿印,苏景同想摸摸,顾朔摁住他胳膊,“别动手腕。”
苏景同用脸蛋蹭了蹭齿印,眨眼:“疼吗?”他眼睛水汽弥漫,雾蒙蒙的,小声说:“对不起……”
顾朔盯着他,苏景同的眼睛很干净,他只能从苏景同的眼底看到真切的关心和愧疚。假使是三年前,他会扣着苏景同的头直接吻上去。
可惜……
顾朔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潘启送了套新衣裳进来,苏景同又伸手,顾朔打掉他的手,帮他换好衣服。
送膳的宫人到了,鱼贯而入,苏景同饿了一天,又是大晚上,潘启没敢让人上油腻荤腥的,上了些养胃的的清粥小菜。
顾朔不准他动手腕,叫宫人伺候他吃饭。
苏景同被折腾了一天,又累又困,那该死的麻药对减缓疼痛没有效果,催眠效果却是一绝,苏景同没吃几口,头一歪,睡着了。
坐着都能睡着,这是真累了。
顾朔俯身轻手轻脚地护住苏景同的手腕,把苏景同抱起来,安置在床上,替他将头发收拢好,盖好被子。
苏景同比起三年前变了许多,气色不好,脸颊消瘦,下颌更尖,身上没有几两肉,抱起来轻飘飘的。
顾朔怔怔地想:瘦了……
也不知这三年怎么过的。
顾朔轻轻摸了摸苏景同的头发,摄政王府覆灭,家破人亡,无忧无虑的小纨绔,骤然被推到悬崖下,想来他不好受。
潘启蹑手蹑脚过来,轻声请示:“陛下,您今儿歇哪?”
顾朔捏捏鼻梁,“临华殿。”
潘启愣住,“啊?”
临华殿?那是批奏折的地方啊。
顾朔登基的第一个夜晚,在临华殿看了一宿的折子。
登基后的第一个朝会定在登基大典后的第三天,登基大典要饮酒,为众朝臣留下醒酒时间。
左正卿一觉睡到自然醒。
自从他身体不好以后,他的睡眠就变得很长,等他睁眼,都快日中了。
经过一晚的休息,左正卿又有了精神头,打算换好礼服去见皇帝谢恩,然后出宫回家。
潘启派太监传了皇帝口谕,别折腾了,虚礼免了,今日风大,穿厚实些,叫车马进永乐宫来接人。
左正卿等了一会儿,太监不再继续往下说,左正卿问:“这就是全部旨意?”
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