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回家没多久,大概是元月中旬,高考成绩出来了,我考上了,总分过了大专录取线。
父母都非常高兴,母亲说,头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中堂前的供台上,两支大红蜡烛亮堂起来了,照得满屋亮堂堂的。这是好兆头,两个儿子肯定都能考上大学。
我二弟当年也参加了高考,他是在麻城中馆驿参加高考。
村里的人,有的高兴,有的很不高兴。
外村的人却都非常高兴,纷纷前来祝贺。
我接到通知,到镇中学去填报志愿。我报考的是文科,填了“武汉大学”、“华中师范学院”和“中南财经学院”。
紧接着又通知到县人民医院体检,公社教育组要我负责带队,组织全体过线了的考生乘专车到县人民医院体检。
我们公社考上的人数是全县最多的,考上大专的36名,考上中专的72名,真巧!总共108人。
本大队考上了3人。
整队,点名,上车,一路高歌,排队体检,直到下午很晚才全部体检完。
体检时,有个小插曲。
医生给我量血压,我血压高了。
我是领队啊,我要对这108个人负责啊。
一定是我跑上跑下张罗,把血压跑高了。
医生叫我到旁边休息一下再来量一次。
我找了个人不多的地方休息了一会,第二次量,血压正常了。
所有考生都顺利体检完了,全都乘车回去了,我留在最后走。
这时天已经黑了,没有车。
我正着急,一位同来的考生找来了一辆卡车。
这位考生叫彭伟量,是个武汉下乡知青,投亲靠友下放到我们公社。
他这次报考的是文科,后来成了我大学同班同学,还同桌同寝室。真是无巧不成书!
车到了镇上,我马上去向教育组领导汇报了体检的情况,圆满地交了差。
回到家,已经是深夜了。
没几天,政审的老师来了,一天同时来了两拨。
真巧,从麻城来的政审老师也在同一天来了,我弟弟也考上了。
两拨政审老师都是9点多钟来的。
麻城来的老师很快就政审完了,上午11点多就走了,他们只是调查社会关系,个人表现的评语不由我们大队干部写。
本地的政审老师一直到晚上9点才走,我预感到情况不妙。
1月下旬的一天晚上,天很冷,下着小雨。
母亲坐在堂屋里纳鞋底,我在房里的柴油灯下看书,父亲到瘫子爹家聊天去了。
忽然有人敲门。
我母亲起身去开门。
门一开,进来了一个人,他收起雨伞,问:“请问,是古之华家吗?”
“是啊是啊,快到屋里坐!”母亲一边给客人端椅子,一边对房里我喊,“之华,有客人来了,是找你的。”
我急忙放下书从房里出来。
我一出来,客人就自我介绍说:“我姓邓,是从县里专门来的。”
母亲端来一碗白开水,递给客人。客人接过碗,喝了一口,接着说:“我老家离你们村不远,我在县教育局工作。之华考得非常好,是我们县文科最高分。可是政审不合格,档案已经下架了。教育局的领导和同事们都觉得太可惜了,特地委托我来告诉你们。”
母亲一听就急了,忙出门去找父亲了。
我对邓老师说:“非常感谢您!这么冷的天,又下雨,为了我的事,还走这么远的路。”我尽力稳定自己的情绪。
“我早就知道你,你们小学办得很好,很有名气,我还看过你们武术队的演出,很了不起。你怎么会政审不合格呢?”
“一言难尽啊!”我耳边响起那个化叔的话,“你打不过佛爷的巴掌心!”
我简单地对邓老师讲述我被撤销校长和裁减民办老师的事。
我正讲着,父亲急急忙忙进来了,母亲跟在后面。
父亲是又气恼又着急,一进门就说:“这怎么办?这怎么办?”
“我建议你们马上去上诉,要快,慢了就来不及了,马上要开始录取了。”邓老师听了我的讲述,大致了解了我被陷害的情况,为我打抱不平。
“到哪里去申诉呢?”我父亲急忙问。
“你们写好申诉书,多写几份,县教育局、地区教育局,都送一份。”邓老师说。
邓老师说他参加高考阅卷工作后又正参加高考招生工作,很忙,这次专程来告知我的,他马上要赶回县里去,老家都不去了。
外面还在下雨,邓老师说完,就打开雨伞,急匆匆地走了。
世界上还是好人多!我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位好心的邓老师!
为了一个素不相识、从无来往、又不沾亲故的考生,竟在大冷的天,冒着风雨,从县里,到五十多里路外的小山村,去向考生告知可能落选的消息。
他为什么能这么做呢?
我想,邓老师不仅仅是有同情心,更可贵的是有为国选才的负任心。
七
当晚我就写申诉书,不知他们在我的政审材料中是怎么污陷我的,无法有针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