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末初春时节,山中的雾气直到快巳时才散尽。
原本被笼在雾气中的高山村,这才得以露出全貌。高山村村如其名,是依山而建,村中林林总总共有百十户人家,各家房屋串珠子似的挨在一起。
村里正赵老汉背着手,从自家地里巡视一圈庄稼,回家正要吃饭时,一个小姑娘突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跑进来:“里正爷爷,求求您,您快去救救我阿娘吧。”
赵老汉认出这是谭有良的孙女谭月。
“月丫头,你娘怎么了?”
“我祖母快把我阿娘打死了,里正爷爷,求求您,您快去救救我阿娘吧。”
赵老汉一听这话,顿时顾不上吃饭了,立刻跟着谭月往谭家赶。
这个时间正是各家各户吃早饭的时辰,再加上村里的房子都是连墙接栋盖的,谁家有点动静,转头就能传遍村里。得知谭家大儿子的头七还没过,谭家就闹起来了,村里人顿时全跑到谭家看热闹了。
此时谭家院内,谭母正对着宋音破口大骂。
“你个黑心烂肺的东西,你非要闹的全家都不安生是不是?”谭母怎么都没想到,胆小怕事的宋茵非但没死,反倒醒来后敢跟她叫板了,谭母气的想动手。
宋音可不是个乖乖挨打的人,见外面已经围了不少人,她借着闪躲的由头,牵着小儿子的手往谭家院门口一站,然后开始哭诉:“谭明铮,你这个短命鬼,你前脚刚死,后脚你的爹娘兄弟就想吃绝户逼死我们娘三个啊!”
宋音一袭素白衣裙,身形伶仃消瘦,瞧着一阵风都能刮走似的。此刻她泪如滚珠,额上绑着的布条上血迹斑驳,昭示着她所言非虚。
围观的左邻右舍顿时议论纷纷。
“天哪,谭家怎么能干出这么灭绝人性的事!”
“咱们全村谁不知道,他们谭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谭明铮活着的时候,他们靠谭明铮养。现在谭明铮死了,头七都没过,他们竟然就想逼死谭明铮媳妇吃绝户,这也太丧尽天良了。”
“他们家老二还是读书人呢,这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谭家众人脸色骤变,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宋音竟然当着外人的面,将这些事抖了出来。
谭母最沉不住气,她气的扑过去打宋音:“你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我说的句句属实。”宋音拉着儿子往人多的地方躲,一面躲一面高声哭着道,“谭明铮一死,我们娘三个不仅成了累赘,还成了你们吃绝户的绊脚石。逼死我两个孩子还小,你们就能光明正大的吃绝户了。”
谭家众人举家搬进县城,摇身一变成了县城里的富户,村里有人羡慕,有人嫉妒。
如今谭家出了这样的事,围观的人一半想看谭家笑话,一半同情宋音的遭遇。是以在谭母追过来打宋音时,他们给宋音让路的同时,又帮忙拦着谭母劝阻。
“谭婶子,有话好好说嘛。”
“就是,原本我是不信明铮媳妇儿说的,但瞧你这打杀的架势,我可要信了。”
“谭嫂子,明铮媳妇儿当年为了给你们老谭家生这对双生子,可是差点连命都没了,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明铮尸骨未寒,你就当着大伙儿和孩子的面肆无忌惮的想打她,这可就有些过分了。”
而被护在后面的宋音听到这话,握着帕子哭的更伤心了:“我的命真是苦,怎么就嫁到这样的人家来了呢!”
谭家兄妹几人心急如焚,但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遂齐齐看向他们的爹谭有良。
谭有良是个好面子的人,再加上这几年住在县城里,被人一口一个谭老爷叫着,他更是将架子端了起来。此刻见昔日邻里都来看笑话,他当即沉下脸训斥:“老大媳妇儿,胡闹也要适可而止。”
宋茵从前总是很怕这个不苟言笑的公爹,但宋音不怕他。
“爹,我原本以为,您是个公平的,可没想到,您也只偏心自己的儿女。”宋音用帕子按住眼角,声音虽然哽咽,但说出的话却无比清晰。
谭有良顿时被气的面皮涨红,但他做不到像妻子那样撒泼谩骂宋音,只能沉下脸来。
谭明宗见谭父吃瘪,而他和弟弟谭明祖也不好对寡嫂发难,谭明宗只能示意妻子和妹妹去帮谭母。
宋音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她便隔着人群,眼泪汪汪谭母道:“娘,爹不是谭明铮的亲爹,但您是谭明铮的亲娘啊,您怎么能跟着他们一起,吃您亲儿子的绝户呢!”
谭母原本是谭有良的嫂子,后来谭有良他哥去世了,谭母带着一对儿女孤苦无依。而那时谭有良穷的娶不起媳妇儿,谭母便带着一对儿女转房嫁给了谭有良,这件事村里的老人都知道。
但眼下宋音当着众人的面将这事说出来,跟将谭母的脸放在地上踩没两样,谭母面容顿时变得狰狞起来:“我撕烂你的嘴!”
说完,谭母便朝宋音扑过去,周围看热闹的妇人们纷纷从中阻拦,而谭明宗的媳妇儿和谭春燕则帮着谭母。
一时谭家的小院里乱作一团。
直到威严的呵斥声响起:“都给我住手!”
众人循声望去,见里正过来了,忙将路让开。
“阿娘。”谭月立刻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