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府内外都被赵同的人围的严实,徐瑛隔着敞开的窗台看见外头守夜的人心中就烦闷,搬着被削了一方桌角的转向另一面趴着睡。岭南的六月比邺京要热很多,徐瑛心不静,趴着睡额上都起了层薄汗,混着燥热的气息,神思回到启明四十五年的那个雪夜。习武之人身体健朗,徐瑛也不例外,冬日里跟个小火炉似的,武月准备的大氅统统不要,套了件银甲,别了双臂缚就往边郡和突厥的交界赶。大苍营已经好些日子没有粮食补给了,徐瑛为首面上不敢露疲态,奋力扛着浮光刀立在阵前,手中刀袖沉的发黑,刀身的剑兰里也嵌着血渍。突厥的大军如乌云压境,徐瑛握着刀,心中有了定数,武阳离开边郡数日,都不曾有邺京的消息来,武阳多半已经遭了不测。
战鼓声声,伴着北风落在秦关外,乌钢制的浮光刀也起了裂纹,徐瑛于航酸麻,她怕自己拿不住刀,用布条将刀牢牢绕了好些图绑在手上,耳边是呼味啸的风声和刀剑的铮鸣,不知撑了多久整个战场再没有人站着。
徐瑛身上的战甲掉在身旁,她怎么用力也睁不开眼,有丝丝缕缕的冰凉落在她眼睫上,她才知道是边郡下雪了。
邺京正过年关,边郡的战士却都倒了战场,徐瑛苦笑一声,口中不断有血涌出,她仿佛已经听见从邺京传来的贺岁声,还有胜战之时的擂鼓阵阵。徐瑛猛然醒转,晨光微露,心中惊厥犹在,久久难以平复,额上的汗冰凉,她看着那两盆冰眼角含泪。赵同是个会巴结的,不敢怠慢公仪忱,早早下得令,就算是入了夜也会有人送冰来。公仪忱喜热,就算是六月里手心还是凉的,见徐瑛睡的不安稳,叫侍书将冰块都放在她桌前,
做噩梦了?”公仪忱伸手递着锦帕,徐瑛好似没听见,呆愣愣坐着,魂仿佛丢了一般,公仪忱敛眉,坐的离她近些抬手替她拭汗,柔声劝解道,“不过是场梦而已,何必当真。”徐瑛已经分不清那究竟是她活过的岁月,还是一场梦,可那些血色弥漫在眼前,她根本没法不当真。
转过头目光涣散,心中旧事只能在公仪忧跟前说出口,“那本就是一场不会赢的仗,我还指挥着他们去死,就因为秦关往后千里平原,突厥的弯刀直指邺京,大显也就完了。”徐瑛深受老爹和阿公熏陶,有一份保家卫国的赤子之心,于大显和启明帝信任是永不磨灭的信念感,她从前大过执着,那些愧疚郁结在心中,现在看适,才悟出公仪忧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先生说过,是忠,不要愚忠。
徐瑛再次启唇,道谢,“多谢先生教诲。”
“既都醒了,就不要沉溺梦中,边郡昭武将军在,金羽营里季信余飞都是将令,邺京能人众多,如今还犯不者你一个小姑娘去忧心这些。”公仪忱声色温润,细心的拨了折在她眼角的碎发,往后瞥时看
见站在门口赵同的身影,眸色可见的变冷,招了武月来徐瑛跟前陪着,自己起身见了外头的赵同。
那双眼日常温和,现在却如沉静寒潭,只是和赵同片刻对视,便叫他生出一股压迫感来。
赵同恭敬行礼,“惊扰先生还请见谅。”
公仪忱虚扶他止礼,“赵主事日夜操劳,不知可曾探查昨夜刺客来源?”
这事公仪忱心里有数,岭南府都是赵同的地盘,抓不着一个刺客,无非就是不想抓,前后守卫并无异动,必然是要回他没抓到。
先生高见,刺客狡猾,身上没留任何痕迹可查。”赵同满口歉意,眉峰皱着,言语间开始说及外头防卫之事,“主谋未抓全,不敢懈念,岭南府内外下官都派人把守,定会护着先生和小徐将军。”
余飞将军被隔在姜知昀那处不得见,暂且不必担心姜知昀的安危,公仪忱站在廊下,看着赵同离开院子,转身瞧见跟出来回过神智的徐瑛,关切道:“现下清醒了?”
徐瑛点头,深深看了一眼屋外的守卫,不减反增,“原以为我来能以身份压制他,却不想就算是先生到了,他也敢软禁,不知道他还有什么招数没使。”
公仪忱面上波澜不惊,“岭南府终归是大显的岭南,不是他赵同的,邺京得了信,必定会派人来。”
徐瑛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公仪忱虽有自己的打算,可赵同是个心狠的,三年前敢派人篡改圣旨杀姜主事,未必此刻就不敢以起乱的名义对他们下手。
整日徐瑛和武月都长心守着,贴身带着刀跟在先生后头,入了夜后心中愈发不安宁,果然一入深夜,就一簇簇冲天的火光飞进院子。
徐瑛惊醒,提着刀隔着小窗往外看,是带着火的箭落在院子里,惊了守卫在外反抗。
公仪忱浅眠,这一番动静已然醒转,套好外袍和侍书往外走就看见一身戒备的徐瑛,外面还传来一声声嘶喊,念道,“赵同还是动手了。”
徐瑛守在门口盯着动静,听见声音陡然转身,心思转了千百,急切道:“先生,此地不宜久留,趁乱我和武月护着您出去。”赵同不现身,门外已经钻进来几位金羽营的护卫,在徐瑛和公仪忱跟前行了礼,说岭南府起了乱,那些人冲进府门就要拿主事开刀。公仪忱往外看了一眼,跟着火光涌进来的还有不少带刀的黑衣人,这一会就已经进了院子,提着刀见人就杀。公仪忱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