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下,一袭深灰衣袍的沈沅槿以沾了水的帕子捂住口鼻,静待暗卫离开后院,方踩着圆凳摸黑爬出窗子。左脚有些崴到,疼得眼里一阵湿润,沈沅槿生生忍住,并不敢发出半点声来。
庭中,众人忙作一团,打水的打水,踹门的端门,沈沅槿隐入黑暗中一路小跑至后院,确认后门的守卫也赶去救火后,手忙脚乱地取下门栓,深深凝视金桃一眼牵了另外一匹马出去。姜川往自己和欲要上前踹开门的暗卫身上浇了满身的冷水,那暗卫让他推开些,聚力后狠踹两下,那木制的房门便应声而倒。屋中火势不大,且只集中在外间,各处摆件都被精心挪开过,十余桶井水浇下去,火势很快得到控制。“速速去里间扶沈娘子出来。”姜川一面说,一面递了两块沾湿的巾子给岚翠和琼芳二人。岚翠二话不说,当即从姜川手里接过那巾子捂住口鼻步入里间,冲着床上隆起的弧度唤了两声娘子。然而数息过去,床上的那道弧度却始终毫无反应,亦无人回应她。琼芳叫那余烟呛得眼眶湿润,拧眉耐着性子又唤一声,仍未有任何回应。
岚翠见状,不禁慌了神,忙不迭上前去掀被子,这才发现,那被中的哪里是人,只有几件沈娘子穿过的衣物。岚翠一时想不出这其中的缘由,整个人呆愣在哪里,还是她身边琼芳反应过来不对劲,拽着她的胳膊就往外走。“郎君,沈娘子她,不在屋里。”琼芳怀着忐忑的心情说完这话,旋即拿开覆在口鼻上的巾子,抚着胸口大口呼吸外头的新鲜空气。
什么叫沈娘子不在屋里。姜川的脑子一时间也有些转不过来,欲再问上琼芳一嘴,又听后门的守卫来报说:“姜郎君,后院的门被人开了,马厩里的马也少了一匹。”
那火是如何来的,门又是开的,两阳事叠加在一处,姜川顺刻间便明白过来,当下只觉晴天露雳,险些酿跑着站不住身子,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快速做出决断的,扶着柱子下达指令:“你们随我进去将
屋子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你们,速速循着马蹄足迹的方向去追人。"
姜川领着岚翠等人进到屋中里里外外地查看一遍,确认沈沅槿的确已经不在此间后,越发心神不宁起来。
时下城门已关,倘若天亮前不能将沈娘子寻回,势必要派人递信进宫,一旦殿下知晓了此事,不定会生出怎样的滔天怒火,届时,他们这一干人怕是都脱不开干系…
姜川想到此处,后背冷汗直流,止不住地头皮发麻。
今夜的月色不甚明亮,大片的阴云遮住空中玄月,沈沅槿听着自己的心跳声穿行林间,待骑马出了林子,她不敢有片刻的眈搁,勒停身下的骏马后离镫下马,驱使马儿继续跑向斜前方的村庄,她则重新
隐入林间,避开人形小道顺着河流的流向继续往前跑。
怦咚怦咚,她的心跳声一刻不歇,脚下的步子亦一刻不停,她不知自己跑了多久,渐渐地,阴云散去,冰盘照亮大地,沈沅槿借着月光避障,前行的步伐稍加轻松了些。
身后未间半道人声或是马路声,沈沅槿多次回首确认后,便萌生了停下脚步歇上一歇的想法,然,陆镇带给她的恐惧和厌憎感着实大过强烈,即便她现下已经累到肥软,却还是 刻也不敢停。
恍然想起自己在现代时看到过的有关于从诈骗分子手里逃脱后狂奔数百里返回家乡的新闻,沈沅槿顿时有了实感,再不敢有停下来歇一歇的想法。
原本窄小的河流在某一处汇入了大河,沈沅槿拾起几块石头投入河中试过深浅后,根据流向选择了撸起裤腿脱鞋过河。
当天边微微泛起鱼肚白时,沈沅槿依稀看见前方有一处古渡口。
渡口处拢了几条小船,沈沅槿思考着要不要过去坐船,就见其中一条船上有人在向她招手,待走近些,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年近五句的中年妇人,用着本地的乡音向她招手,满脸堆笑道::“小娘子,去
镇上逛集市吗?正好差一人哩,你上船了,船家耶耶就可开船啦。"
沈沅槿非是此间人,不知她口中的镇上哪个镇,她只知道,她需得跑得再远些,而她的体力所剩无几,显然是不能再用两条腿跑了,遂朝人点点头,低垂着头踏上船只,也不去问船家船钱多少。
中年妇人乃是与人结伴而行的,见沈沅槿闷闷地不说话,并未过多理会她,别过头与身边一年岁轻些的妇人说话去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船家将船拢案,沈沅槿顶着一张涂得暗黄的脸下了船,跟着其他人给了船家三文钱。
彼时,宣政殿内,陆渊身穿绣满龙纹的明黄长袍端坐于檀木金漆的龙椅之上,百官按品阶各着异色的朝服,手执笏板直背而立。
有道是君心难测,世事易变,去岁岁末才被贬谪至江州彭泽任县丞的陆昀,现下竟又得到了圣人的亲口夸赞。
陆昀千辛万苦递上来的折子言明:经他银转多地亲自查探后,彭泽确有一连两年遭遇早灾之情形,然,去岁秋日征收的赋税已叫当地百姓苦不堪言,今岁着实再无力承担赋税,忌请朝廷免去彭泽百姓一
年的赋税。
陆渊准了陆昀的折子,并在今日的早朝亲命户部拨下银钱,降下圣旨令彭泽所在的州府协助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