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人?
谭正书皱着眉头,突然明白了张清筠的言外之意。
不同意,不可取。
两个字,简洁明了——拒绝。
朝廷如今的税收已经把能想到的,都想到了。
除了暗自俗成的规定,不得把手伸到那些世家大族那里。
而这一切的关键正在这里。
可没有人会愿意让人打破这样的平衡。
谭正书看着面前低着头的女郎,不得不感叹,到底是年纪大了,做事情有些畏手畏脚,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己的根。
“张兄,你这孩子真是了不得,只是可惜……”
话没有说尽,可两人身为上下级,又是多年的好友,又怎么能不明白心中所想。
“我回去,便写折子,我倒要看看,涉及到了自身的利益,谁还敢一味为了讨好圣人,附和着修园子。”
“那些酒囊饭袋,尽是添乱。”
留下这句话,谭正书一扫方才略微颓废的样子,发亮的眼神仿佛有了新的动力。
只留给张氏父女二人,一个雄赳赳气昂昂的背影。
张左棠扯了扯嘴角,替好友解释着,“你谭伯就这个性子。”
张清筠点了点头。
“父亲,你就不好奇我从哪里听到的这些。”
张左棠手指微动,他何尝不震惊女儿的成长。
“我以为你外祖会将你养成你母亲的性子,却没想到你还有这般细致入微的观察。”
“你外祖将你养的很好。”
张左棠眼睛泛着泪花,眼中满是欣慰与自豪。
“这些事知道便知道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方才你说的,是高家在附近乡下的救助发生的事吧?”
张清筠点了点头。
“我闲来无事,便会随着舅舅一同过去,搭把手。”
“有些事,见的多了,听的多了,也就记住了。”
张左棠了然一笑,却在张清筠说的下一句,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外祖说,再胡乱征收税收,他就断了给朝廷的上供,带着族人杀进京都,问问圣人这些上交的钱到底去了哪里。”
张左棠心想,怕是不只是质问圣人,连他也免不了一顿训。
张清筠胆子突然大了起来,“父亲,咱家的钱够花吗?”
张左棠?
“可是缺钱了,自己去找管家支去。”
看着父亲一脸茫然,张清筠松了一口气。
也是,有高家做后盾,张府怎么可能缺钱呢。
张左棠却以为姑娘家面薄,不敢张口。
至于这丫头公堂上对峙、夜闯晓禾苑的事,被他暂时性的忘的一干二净。
张左棠当即便要把张管家喊来。
张清筠无奈,“父亲,我手上有钱。”
见张左棠还是不信,张清筠一阵沉默。
就怕父亲突如其来的关心。
张清筠叹了一口气,“真的。”
张左棠这才想起来,比起高家的女婿,面前这个高家的外孙女显然更得两位老人的心。
手里的东西应该只多不少,完全没有担心的必要。
张左棠难得作为父亲,有了关心小辈的觉悟。
却卑微的发现,自己突如其来的关爱一时并没有什么用武之地。
不由感到挫败。
心中莫名觉得空落落的。
张清筠有些犹豫,“父亲,这件事您要不松松口?”
什么事,很快张左棠反应过来。
张左棠略微带了些怒气,语气有些冲,“怎么松,你的意思是让为父赞同此事。”
张清筠摇了摇头,目光中满是清明。
“松口只是暂时的,不是让您同意。”
“先喝口茶消消火气。”
张左棠没动那盏刚续上的茶,若是三娘不说个是非清楚,他胸中的气怕是一时解不了。
张清筠叹了口气,“父亲,您坚决不同意,可有注意到什么别的异样?”
张左棠直接哼了一声,表情却是缓和了不少。
“能有什么不正常的,鲁国公每日开小差,工部的曾老头也不表态,和个隐形人一样,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成为户部尚书的。”
“王良、马平平日里就是个阿谀奉承的,也没什么意外的。”
张清筠的指尖动了动,“父亲,圣人也许心里有数。”
张左棠对此哧然,“有数?一把年纪突发奇想,尽搞的些有的没的。”
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张清筠只当是父亲一时的气话,一时当不了真。
“父亲,是不是有数,你明日不吭声,先看上一看,不就明了。”
“而且,圣人若执意如此,您态度如何坚决,也只是无用功,毕竟胳膊拧不了大腿。”
“这件事能墨迹这么长时间,又何尝不是一种纵容。”
张左棠原本有些黯淡无神的眼眸突然闪过一道亮光,有了些许精气神。
第二天清晨,太阳还未完全升起,天边只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然而此时的张左棠已经早早地起身,一改往日那副萎靡不振、无精打采的样子,早早便穿戴好了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