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二年,八月初十,重庆府,石砫。
石柱宣慰司马家正在发生争执,在秦良玉执掌石砫的这几十年里,这是几乎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娘,儿……宁死不从!”马祥麟跪倒在秦良玉面前,任由泪水从右眼流出。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马祥麟四十多岁的汉子,即便刀山火海南征北战时,都未曾流过一滴眼泪。
可是在今天,在自己的母亲秦良玉面前,他终于第一次忤逆母亲的命令。
张献忠率十二万大军倾巢来袭,如今已经抵达武隆县,最迟不过三日,兵锋便将抵达石砫城。
自打曹变蛟分走一万兵之后,秦良玉手下便只剩下两万四千士兵,以及八千白杆兵。
两万四千士兵都得自左良玉部,虽然经过整编和操练,战力尚可。
而那八千的白杆兵,除却两千多是老兵外,其余五千多都是五个月前征召的新兵。
虽然也算是经过了五个月的操练,但毕竟还都是未上过战场的新兵。
张献忠去岁十月时,曾命艾能奇攻打过石砫,那次守的算不得艰难。
可那次艾能奇只有一万多人马,如今张献忠倾巢出动,兵马足有十二万。
并且探马来报,张献忠军中还携带着不少的火炮,这次看来是誓要攻下石砫的。
毕竟石砫虽然只是个小小山城,但地理位置却十分重要,不能拔除这颗通往湖广的钉子,张献忠和李自成寝食难安。
而小小的石砫县城,如何去抵挡炮火的轰击呢?
一家人为此商议良久,最终秦良玉决定,命石砫城六万多百姓携家带口进大山,秦良玉率两万四千人死守。
而其马祥麟则率八千白杆兵同样进入大山,掩护城内的百姓。
一旦石砫有失,秦良玉就命令马祥麟带着百姓前往剑南司或者黔江县。
石砫是个钉子,大元帅的命令,也是让她守好这颗钉子,这是她的职责。
她之所以派儿子保护石砫百姓,自然有想给马家留个种的念头,但更多的是,战略上的考量。
剑南司和黔江依旧可以阻止张献忠出川入湖广,守石砫是她的职责,而阻止张献忠出川是所有人的职责。
石砫城就那么大,与其三万两千人拥挤着,倒不如分担风险,而且白杆兵大多都是新兵。
秦良玉是这么想的,城中的百姓已经撤离大半,可马祥麟身为人子,怎么人心看到年迈的母亲来做这件事。
他才是石砫宣慰使啊!如果真的事不可为,也该是他来赴死。
“是啊姑母,我和祥麟在守就行,姑母你年事已高,不若跟百姓一块躲入大山。
姑母放心,有我和祥麟在,断不会丢了咱们石砫宣慰司的名声!”秦翼明也劝道。
可秦良玉仍旧不为所动。
“此事无须再议,我已年迈,如何能走得了山路?”
“可儿才是石砫宣慰使啊,儿就算命人抬也将母亲抬进山里去!”马祥麟仍旧不肯放弃。
“我乃四省总督!休要多言,赶紧准备撤离,还有玲绮那丫头,莫让她再来烦我!”秦良玉语气坚决的道。
说罢,便拄着拐杖出了屋子。
马祥麟站起身来,仍旧很是难过,但她母亲做出的决定,向来都不曾更改。
秦翼明拍了拍马祥麟的肩膀以示安慰。
“放心吧祥麟,有我在,绝不让姑母犯险。”秦翼明保证道。
马祥麟只能苦笑。
二人回了军营后,便看到身着银甲的马玲绮蹦蹦跳跳的过来,马祥麟赶紧擦去刚才的泪痕。
“爹,舅父,咱们什么时候进山?”马玲绮声音清脆,似乎对进山格外的感兴趣。
她今年刚满十八岁,从小性子野,虽然也没少跟着猎户上山打猎,但却从未在山中居住过。
对于马玲绮而言,去山中居住,还是跟全城的人一起,是件很有趣的事。
“今日就得走,你这丫头怎的又穿了甲胄,成天没个姑娘样子,以后谁敢娶你!”马祥麟不满的埋怨道。
马玲绮的娘死的早,马祥麟心中愧疚,一直以来都不曾苛待这个小女儿。
马玲绮喜欢习武,他便教她拳法、教她剑术、教她骑马。
可后来马祥麟逐渐发现,不太对劲儿,马玲绮不仅悟性很高学的快,越学越不像个姑娘家了,动辄就将军中的将领打的皮青脸肿。
如今几年下来,就连他这个当爹的对练,也都已经不敢轻视。
按说起来十八岁的年纪不小了,也该找个婆家,奈何这么一个动辄就把人揍得鼻青脸肿的女娃,谁家敢收?
“是啊玲绮,刀兵非善,女娃家还是少碰为妙,学些女红之类的多好。”秦翼明也劝道。
马玲绮有些狐疑的蹙了蹙秀眉。
“爹不是要将我嫁给大元帅吗?
大元帅天天打仗,才不需要女人给他做女红。
玲绮就用手中剑,一边为大元帅打仗,一边给他……”
说着说着马玲绮突然不说了,反倒是换了个话题道:
“不过爹爹,大元帅真的那么厉害吗?”
自打看了张世康写给母亲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