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康啊,不可大意。
单单是江北三镇,便有兵马八万余,卫所兵虽废弛良久,但江南那么多卫,纠集出十几万兵马还是不成问题的。
江南各省本就富裕,倘若那些士绅、东林果真团结起来,拿出钱粮来,定也可在短时间内拉出许多兵马来。
更别提还有南京那帮该死的勋贵,他们多有家传武学,是懂些兵法的,尤其是那魏国公,一直还担着南京的守备。”
崇祯皇帝心中大定之后,便开始分析目前的局势,生怕张世康小觑了这群人似的。
“陛下您可真是……”
一年多了,一点长进都没有。
张世康叹了口气,到底没把话说完。
“兵不在多,而在精。
一群钻在铜臭里、活在大梦中、眼高于顶的家伙,即便能纠集再多的兵马,臣也不惧。”
在这片土地上,迄今为止,数千年的时间里,北伐成功的案例仅有一次,那便是明太祖朱元璋。
除此之外,历朝历代造反的、谋逆的,从南方往北打的,皆以失败告终。
这其中的原因复杂,但大体上跟气候、跟环境脱不了干系。
倒不是张世康瞧不起江南那群人,让他们在朝中内斗,那个顶个都是一把好手,至少在大明目前的局势里,江南造反想北伐成功,赵构见了都得摇头。
“高杰、刘良佐、刘泽清不足为惧,仅黄得功一部,便可阻其去路。”
张世康早在去年年底,便给黄得功写了信,信中主要提了两点。
其一,只管练兵,对于州府内的动荡,只作表面震慑。
其二,一旦其他三镇有谋逆迹象,当以迅雷之势击败之,在保证战斗力的前提下,尽可能的将乱军赶往更南边。
他对黄得功的勇卫营是给予厚望的,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张献忠和李自成被击溃后,张世康并未将这支禁军调回京城。
“黄将军倘若能立功,朕定当不吝赏赐。”崇祯皇帝闻言,终于不再忧虑。
“至于流民,也不必过于担忧,臣早在数日前,便已经开始令京营准备。
那四万新兵也练了有段时间了,正好拉出去见见血。”张世康又道。
江南江北的流民动乱,与山西等地的流寇是截然不同的。
山西的民变,那是老百姓真的快要饿死了,不得不去造反才有机会活命。
而且山西的流寇之所以四处跑,那是因为整个北方都遭灾,哪儿哪儿都没钱没粮。
可江南江北不一样,这些流民之所以敢造反,其中便是有当地的士绅暗中支持。
这么做很危险,极容易失控,东厂的奏报里,宋老三和颍州的流贼就失控了。
但即便如此,流民就是流民,江南江北富庶,只消打开一府粮仓,或者敲打当地的大户,便足够支撑这群流民活很久。
如果说李自成和张献忠是流寇的最终阶段,那江北的流民估计还没出新手村。
“朕有世康,当高枕无忧!”崇祯皇帝闻言终于完全放下了心,说罢,又想起刚才自己的失态,便又道:
“朕先前太过着急,说话重了些,世康你莫在意。”
前倨后恭,果然是伴君如伴虎,呵呵,张世康没吭气儿。
这倒令崇祯皇帝心里忐忑了,他知道刚才自己没忍住又犯了老毛病,更知道张世康非常人,若是真的厌倦朝堂,真有可能撂挑子,见张世康不说话,立马就有点慌。
念及此,他摆摆手屏退了大殿内的太监宫女,就连方正化和王承恩也都一并赶了出去。
片刻之后,大殿内只余下君臣俩,崇祯皇帝从龙椅上站起来,走到张世康边上坐下,小声道:
“近来朕思虑良多,将自朕登基后的这十年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世康,朕是个……是个没什么能力的天子。”崇祯皇帝迟疑了一下,面露痛苦,但一字一顿的将话说了出来。
说罢,他仿佛轻松了不少。
“就连你也时常夸朕勤勉,可是,这天下啊……并非勤勉便能治理好的,朕最近才悟到这个道理。”
崇祯皇帝惨然一笑。
能够承认自己的无能和傲慢,是件痛苦的事情,毕竟,认识到,和亲口承认,是两码事。
更别提,他是个帝王。
可他终究还是坦然的说了出来。
“朕缺点有很多,他们从不敢当面讲,唯有你敢。”崇祯皇帝继续道,眼角已经开始湿润。
“陛下说这些做什么?您怎么跟刘备似的,动辄就要抹眼泪,这可真不是个好习惯。”
张世康见崇祯皇帝如此,半是提醒他失态半是调侃道。
“呵,朕乃天子,是不错,可朕也是个人,朕以后想哭便哭,想笑便笑,再不会为一个称谓所累。
这,还是朕向你学的。”崇祯皇帝并未收敛,反而眼角带着泪笑道。
“然后呢?”张世康无奈,心道自己那么多的优点你不学,就脸皮厚这一个缺点,让老哥你给学去了。
您老可真会学。
“你不能离朕而去啊!”崇祯皇帝终于不再装了,当即抓住张世康的手殷切的道。
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