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着“阿枫,阿枫哥哥”,直喊得声嘶力竭,阿枫也没回来。
后来他喊累了,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到第二天清晨,他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又重新回到了马车上。
一切都像是一场噩梦,阿枫仍旧好端端地坐在他的身侧。
见他醒转,阿枫唇畔噙着一抹温柔的笑,轻轻地对他说:
“小公子,京城到了。”
他欣喜地掀开帘子向外看,只见满地红枫似血。
*
阿枫感受到头顶暖热的手掌,抬头扯出一个笑来。
傅青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了手,捂住嘴嗤嗤地笑出声。
“好了,咱家已把小公子送至此处,也该回宫了。”王德不耐烦地拍了拍褂子上的浮灰,睨着阿枫哼笑一声,“伺候好你那小主子,在京城可不比西南。”
“小人受教了。”阿枫跪下身恭恭敬敬地拜了拜,“多谢公公提点。”
“算你识趣儿!”
王德不屑地冷笑了一声,拂尘随着他的动作摆了摆,率着几个小太监转身离去。
阿枫死死地盯着王德的背影,直到他渐渐走远,方才晃晃悠悠地起了身,对着人离去的方向狠狠地啐了一口。
“不过是个阉人,竟是这般猖狂。”
他忿忿地抖了抖衣袍上的黄土,转身便要踏入府门,袍角却不知被什么东西勾了去,扯得他不得不停下步子。
阿枫低头睨了一眼,这厢才想起被自己丢在身后的拖油瓶。
阿枫眸子里的戾气还未敛起,傅青乍一瞧见便战战兢兢地打了个哆嗦,双脚也畏惧地向后挪了挪。
尽管手指害怕得颤抖起来,可他还是执拗地揪着人的衣裳。
“阿枫哥哥。”
傅青仰着头看着阿枫,哑着嗓子唤他。
阿枫眸底浮上了意味不明的笑意,虚虚地遮掩住他眼中的暴戾。
他微微俯了身子,如从前无数次那般伸出手,揉揉傅青的后脑勺儿。
可傅青却像是察觉了什么似的,薄薄的背脊紧张地僵硬起来,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
“青青,你在怕阿枫哥哥?”
阿枫唇畔携了一抹笑,逼视着慌乱的阿青,低声问他。
傅青嘴巴纠结地抿了起来,蹙着眉心沉默着想着。
他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更用力地摇起了头,眼睛里慢慢地含了一包泪。
“是…青青…不好…阿枫…生气…”
傅青紧张地摆弄着手指头,他以为是自己在皇帝面前表现得不好,所以阿枫在同自己生气。
“并没有,青青做得很好。”阿枫拍拍傅青的后背,答道。
果然,阿枫最好了,永远不会生青青的气。
闻言,傅青捂着嘴咯咯地笑出了声。
真有趣,傻子最好哄了。
阿枫在心底嗤笑了一声,随即完成任务一般直身伸了个懒腰。
他仰头望着天边烧成一片的晚霞,深红深红如同鲜血一般的颜色。
那可真是一种美妙的颜色啊,想来明日定是一个艳阳天。
阿枫的面上由阴转晴,傅青也终于不再顾忌什么了。
脖子上的伤口一直紧紧地发痛,他怕给阿枫哥哥添麻烦,所以一直忍受到现在。
于是,他跑到阿枫身后,像是要引起人的关注一般,指着自己脖颈上被傅良轩掐出来的红痕,“啊啊”地冲着阿枫叫嚷。
“阿枫…疼…疼…啊。”
傅青美滋滋的想着,阿枫定会像以前那般为他细细地涂上药。还有这次自己表现得这么好,说不定还会奖励他甜甜的麦芽糖呢。
在马车上他和阿枫拉了勾,阿枫答应他到了京城就会给他买糖人。
如果阿枫能陪他一起去买糖人,那就更美啦!
可是阿枫置若罔闻地向前走着,竟是连头都不回一下,只抬脚迈进府门向里面走去。
傅青想了想,一定是他的声音不够大,他再喊得大声一点,阿枫就能听到了。
于是他气喘吁吁地跑进破败的府邸,把手掌拢聚在嘴边,做成一个牵牛花儿的形状,好大声、好大声地去喊:
“阿枫!青青好疼啊!想—要—糖—”
“够了!”阿枫蓦地转头,这一次,他的眸中是不加掩饰的厌恶和烦躁,恨不得用目光把眼前聒噪的傻子掐死,“傅青,我没有时间陪你玩儿,滚!”
言罢,阿枫猛地一甩袖子,带出一阵决绝的风。
“阿枫哥哥!阿枫哥哥!”
傅青慌乱极了,他开始一遍遍地大声唤着阿枫的名字。
他的声音在空空荡荡的贺府中荡起了回音,可尽管傅青这般拼了命似的喊着阿枫,他都再也未曾偏一偏脑袋,回头看看他。
凄冷的秋风“呼”地一声打进府门,吹得傅青打了一个寒颤。
他忽然就害怕了起来,怕得嘴唇都在不住地颤抖。
“不好,不好!阿枫,青青好怕……”
陌生的府邸,陌生的阿枫,陌生的京城。
不好,这里不好,京城不好!
阿爹在骗他,京城没有好吃又好玩儿的糖人,也没有漂亮的花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