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爌本想与许鼎臣好好说说话。
被许鼎臣一句话交代了,老头顿时脸色阴沉,原来山西巡抚现在不做主。
英国公、周延儒都亲自派人来了。
他们不是害怕陆天明无法控局,应该是怕陆天明做事太出格。
韩爌当然心情不好,因为他马上判断出形势,京城的贵人此刻完全不把晋人放眼里。
可能在英国公和周延儒心中,随便晋人折腾,大不了陆天明最后给你一刀。
欺人太甚!
不行,晋人此刻太弱势了。
朝中缺个山西大员。
老头开始琢磨让谁回朝。
东林五人刚致仕,三年内不合适起复。
陈奇瑜刚刚任职延绥巡抚,还在恢复民生,一年内不适合动。
张辇格局小,官品也小,指望不上。
东林元老、都察院王允成举荐的代州孙传庭有才能,同样官品小,是个实干的地方官,不适合回朝。
数来数去,只有陈奇瑜的好友,孙传庭的同乡张凤翼。
韩爌与张凤翼交情不错,同为山西人,他应该明白此刻身负晋地百姓期望。
张凤翼的履历非常好,出仕就在辽东,万历末年丁忧,躲过辽东溃败,丁忧结束后巡按蓟镇,天启三年到孙承宗麾下,与孙承宗一起经营辽西,可惜被党争牵连,第一次请辞。
天启六年,又搭上了魏忠贤,做兵部右侍郎巡抚保定,崇祯元年牵连进阉党案,第二次请辞。
崇祯三年再次起复巡抚保定,京畿保卫战胜利后,皇帝不支持他练兵,第三次请辞。
目前还称病待在代州,三次辞官韩爌都清楚底细,天启年做阁臣的时候就关照过,崇祯元年清算阉党,又借口张凤翼乃边臣免罪,去年更是暗示他放弃练兵,不要与孙承宗争。
现在的兵部尚书熊明遇不知兵,孙承宗地位无比牢固,皇帝缺一个兵事出主意的人。
没错,就他了,赶紧联系一下。
远在云顶山的陆天明给老头鼓掌,你牛逼啊,朝中没有朋友的张凤翼突然起复,原来是山西乡党在发力。
张凤翼从边镇入仕,才能真有,钱粮是真没有,但他与温体仁关系不错,打败东虏做不到,主持剿匪没问题,举荐好友陈奇瑜做五省总督,很快剿杀围困流贼,可惜大胜后上当了,流贼集体诈降,两人齐齐丢官。
太原城下,心中已有定计的韩爌抬头看一眼坚城,心情复杂。
洪武年北方一统,太原新城开始建设,与西安、北平一样的标准,这是北方的三个支点,每座城均为三个镇的粮草大营。
二百多年了,世事沧桑,太原如同晋人一样,作用只存在史书中,从未真正经历过大事,从未真正鼎立朝堂。
许鼎臣看他一路心事重重,也明白他在想什么,毕竟是致仕大员,客气可以,拍马不需要,把他带到王府官驿,回巡抚衙门了。
官驿很气派,完全是晋王掏钱的一个客栈,只招待宗人府、大员及钦差,其他人到太原只配到知府衙门官驿。
冯铨一个不沾,但他护送张世菁而来,英国公一封信,晋王给此地调了一百王府护卫。
韩爌在前院客厅等了一会也不见冯铨出来,端着茶杯琢磨英国公传什么话,还非得孙女前来,是不是该见见这个国公孙女。
他想远了,冯铨在门口敲门框,笑呵呵拱手,“韩大人别来无恙。”
韩爌回神,摆手虚请,“咱们是老交情了,你曾想让老夫死,老夫也曾想让你死,彼此彼此,客套就免了。”
冯铨笑着点头进门,“晚辈的确曾想让韩老去死,韩老却没有落井下石让晚辈去死,晚辈很感激,您过谦了。”
“算了吧,若非杀你太啰嗦,老夫早杀了。”
“哈哈哈~”冯铨爽朗大笑一句,这才撩下摆落座,突然收声,“宁杀错,勿放过!”
韩爌一愣,“什么?!”
“这是英国公带给陆天明的话,让他对待士绅无需收敛。张家小姐思念夫君,独自跑出京,她并非为了传信,都跑到晚辈涿州家里了,英国公父子很无奈,干脆让晚辈顺路护送而来,有什么话经过女人容易与陆天明谈。”
韩爌脸上突兀闪过一阵青红,最后叹息一声,“原来如此。”
冯铨点点头,“您折腾没用,会把山西籍大员和晋南大族全折腾死,别的钦差或许不敢杀人,陆天明丝毫不会手软,别说你们送一个孙女,送一万个也不行,若诸位坏他的事,他比任何人下手都快。驱逐一群流贼到晋西南转一圈,轻易能把你们灭族。”
“那他为何不杀?反而与老夫玩起了熬鹰的把戏?”
冯铨突然压低声音,“所以这也是一个麻烦,陆天明胃口太大。”
“嗯?”
“老大人反应有点慢啊,英国公不会干涉他行事,内阁也支持他清理一下山西,但所有的事情有个度,您不了解陆天明,这家伙现在是个张开大口的饕餮,你们还没意识到危险的时候,就是最危险的时候。”
韩爌一点不在意小辈的讥讽,“老夫倒想请教,什么样的危险,让英国公和内阁不得不派人提醒他收敛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