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明若在乾清殿,估计没看懂两人较劲的核心点在哪里。
他眼里只有外患,根本意识不到皇帝性格给大明带来的杀机。
张维贤连着护佑三位皇帝登基,是泰昌和天启的顾命大臣,法理上而言,崇祯朝任何重大国策没有英国公点头,都算皇帝不孝。
英国公是在表达不满,因为瘫痪期间,皇帝没有丝毫抬举张之极的意思,更没有重用‘二号勋贵’定国公,而是强捧成国公,让声望不如侯爵的成国公节制京营,参与喜宗实录编制。
还让后戚太康伯、嘉定伯参与内库管理,强行削弱老牌勋贵的势力。
乍一看,皇帝好像吃饱了撑的,实则大明很多皇帝做过这事,反正勋贵不会断爵,拿点资产充实内库,你家以后慢慢攒。
但以前的皇帝下手有分寸,对象是边缘侯伯,勋贵可以接受。
崇祯竟然毫无顾忌对英国公下手,完全没意识到英国公和魏国公是皇权的两条腿,他们与别的勋贵有本质区别。
张维贤对皇帝愚蠢而又不知深浅的行为很愤怒。
这次铲除奸细,顺带‘杀逆’,就是教训皇帝。
乾清殿直接分配虚衔,崇祯听之任之,脸上全是敬意,好像这是个权臣,其实皇帝内心和内阁文官都无所谓。
谁都不鸟谁,谁都离不开谁,又谁都无法翻脸。
这就是大明顶层的现状。
皇帝把本应该的帮手,愚蠢地变为博弈对象,还乐此不疲享受博弈带来的快感。
因为无所谓,‘摊牌’也是三言两语就谈完了。
几人安静片刻,孙承宗大袖飘飘出现在玉阶边,皇帝这次比英国公更热情,不仅站起来,还绕出御座,来到殿中。
孙承宗带着何可纲和祖大弼进门,“拜见陛下,老臣奉命绞杀东虏逆贼,特来复旨。”
“孙师傅辛苦了,朕有孙师傅,大明就有底气。”
“陛下过奖!”孙承宗环视一圈,笑着说道,“大明江山代有新人出,老臣可不敢居功,一赖陛下运筹帷幄,二赖锦衣卫刺探虚实、精巧布置,听闻陆天明在禁宫,老臣还以为能在乾清殿看到。”
“哼!”皇帝轻哼一声,“孙师傅别提他了,仗着与朕从小认识,习惯当面顶撞,与君王耍无赖,关斋宫去反省反省。”
“陆佥事忠直,难免嘴臭,不过斋宫是皇帝和公侯清心斋戒的地方,希望他能领会陛下的良苦用心。”
崇祯点点头,示意赐座奉茶返回御座,孙承宗与内阁互相见礼,到英国公身边拱手行了个礼,
“听闻公爷康复,孙某很是高兴,咱们都老了,也就能帮陛下稳定人心,孙某长久外镇,京城拜托公爷。”
英国公拱手还礼,“老孙怎么还客气上了,你为大明戍边,老夫当然只能替你坐坐京城,咱们都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不用互相恭维。”
“公爷还是这么风趣,看来恢复的差不多,老夫非常高兴。”
孙承宗一边笑,一边到自己的位置落座,乾清殿瞬间集齐大明唯二的‘坐蟒’,周延儒和温体仁还真有点压迫感。
何可纲与祖大弼是武将,不可能坐到孙承宗下手,连连拱手到英国公身边坐了半个屁股,还成了文武三对三。
“孙师傅,老国公刚才说到了虚衔赐授问题,很多人都有虚衔,致使朝威不振…不知孙师傅怎么看?”
皇帝说了一遍英国公的话,孙承宗沉思片刻点点头,“英国公说的有理,既然太师乃张家起,那就赐太师,其余大家讨论一下再说,南来北往送信需要不少时间,不着急,至于文官,不轻授予即可,没必要褫夺虚衔。”
“孙师傅说的在理,那就依孙师傅所言。”
皇帝两头答应,等于两头都没答应。
英国公无所谓,他就是要太师虚衔。
崇祯又轻咳一声,“孙师傅,东镇、北镇可堪一战?”
“回陛下,他们剿匪乃精锐,到关外乃民夫。”
“差…差距这么大?”
“并非战法和军械的差距,实乃精气神堪忧,非督治侍郎可解,没有常饷实难成军。”
崇祯脸色落寞点点头,突然又笑道,“昨日周卿家已听过何副将与祖将军的回答,他们说辽西出击需要两万骑军,缺口一万四。孙师傅如今还建议筑城推进吗?”
“回陛下,大明目标是收复辽沈,筑城不可避免,但前提是我们得打败奴酋的火炮。
锦衣卫最大的功劳不是杀奸细,而是探明奴酋开始铸炮,辽西前线以后的战法就得改变。
围点打援这战法不新鲜,辽西也有准备,唯一的问题是,既需要被围的军队坚持住,也需要接应的车营、炮营等不能处于下风。”
崇祯眨眨眼,疑惑问道,“所以还是需要骑军?”
“不,微臣是说,我们需要换个方向,大凌河位置非常好,但它致命的缺点就是一马平川,且远离松锦一百多里。因为我们要收复辽沈,那我们就不能完全等着东虏来攻,至少要让他难受,让他无法安心经营草原。
微臣苦思许久,大明应筑城医巫闾山,广宁位于山的东面,已被双方弃守,下山筑城完全不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