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烟花声连绵起伏,又大起来的时候,穿透耳机和舒缓的音乐,孙小芸的恐慌又发作了,抱着脑袋,找不到北,什么姿势都不得安生的样子,被桌子刮到袖子,手臂上露出一道道陈年的伤痕。
“这怎么弄的?”李清明问。
孙小芸赶忙盖上袖子,一年四季穿长袖就是这个原因。
“你告诉我。”李一隐看得心疼。越是凶巴巴的人,内心越是柔软脆弱,她想用表面的凶掩盖自己的脆弱,让别人不敢接近自己,就省去了麻烦。
李一隐记得李瑟瑟有一段时期也是这样。
这时候,一个巨大的烟花响起来了,作为全场压轴。孙小芸找不到合适躲避的地方,一下子扑到李一隐怀抱里,紧紧抓着他的手臂,指甲嵌入到他的皮肤里,深红的血痕立刻呈现出来。
“没事没事,一会就过去了。”李清明拍着她的肩膀。
孙小芸就这样睡了半小时,醒来的时候,和往常一样了。
她没有撵走李一隐,因为他是见到过最脆弱的人。孙小芸看着窗外外面三三两两结伴在院子里看烟花的人。
“你想下去,我可以陪你。”李一隐说。
孙小芸摇摇头,一点也不想,那从来不是自己的世界。
“你等我一下。”李一隐说完出去。孙小芸毫无感觉,一个字没有,一个人看着窗外。
没多一会,李一隐回来了,他回到办公室拿来了一个妹妹给的香薰蜡烛,有淡淡香甜的味道,在房间里给她点上。孙小芸闻到这种味道后,觉得安然多了,看着燃烧的烛光,脸上渐渐有了笑意,抱着膝盖,看着火焰跳动,一晃一晃的。
“小芸,手臂是怎么弄的?”李一隐见她安稳下来。
她不说,他只好换个问题。
“没有人知道吧,你父母不知道吧?”
小芸点点头。看到他手臂被自己抓破,又看到耳机,这些都是至关重要帮助的东西,心里的戒备就没那么深了。
“同学弄的。我从小就住寄宿学校,别人笑话我有爸妈生,没爸妈养,我和同学打了一架,后来同学又叫了更多的同学打我,我打不过啊……”
“怎么不和父母说?”
“我妈忙着在国外大学做研究,她想取得成绩,可研究总失败,我爸那时候总讲课,休息时也去讲课……后来我就不需要说了,不上学就没有欺负了。”
“她们用熨斗,用电头发的机器,还有电暖器,把我堵在厕所里,宿舍,教室,墙角……”
“你讨厌父母,所以你总对他们给你安排的事情,发脾气?包括住在这里。”
孙小芸点点头。
“我现在不怕别人欺负我了,因为我没感觉了。”孙小芸把手指放在火上烤着,几乎熏黑了,她不再疼了。
李一隐赶忙帮她拿下来,擦去手上灰尘:“不管疼不疼,都不能伤害自己。你是美好的生命,要相信这一点,你在世间活着,世间就多了一份美好。”
“我觉得我是不好的那个。但我又死不了。我也不想死。就想这样活着。希望一辈子快点结束。用我爸的退休金,活一天算一天。”
李一隐见她如此悲观,在这住住也好,听花姐姐那些开朗的人讲讲有趣的人生故事,也许能给她一些启发。她需要战胜和面对的是自己,过去,现在,将来,这三种自己都需要战胜。
过去是黑暗,现在是浑噩,将来是无光。这就是她的现状。
校园霸凌已经过去数年,她已不再怕,只是留下了伤痕,创伤永远不会好了。
最大的创伤是不敢面对事物,更不相信世间有美好事物。
“带你去个地方。”李一隐忽然想起疗养院还有个好地方呢。
“我不想去泡温泉了。我不喜欢骤冷骤热的。”
“当然不是那样的地方。”李一隐递给她外套,穿好后两人走出门。
李一隐领孙小芸来到了疗养院的花房,这里已经被精心打理和布置过了,现在,所有花朵一丝杂草都没有,而且摆放的位置符合园林景观的审美,高低错落有致,远近藏露曲折一样不缺,看上去不只是一个花房,而是一个小园林,还加上了假山和小金鱼池。
“哇,怎么还有这样的地方。”孙小芸惊叹。
这寒冬之际,竟然有如此勃然生机之处,让人难以想象,仿佛行走在春天里。
逛了一圈,最后停留在陶瓷砌成的小鱼池那里:“你说,池鱼能游到大海么?”
“如果池塘不是它的宿命,那江河湖海一定有适合它归属的地方。”李一隐说。
孙小芸久久盯着鱼。两人蹲在旁边。
花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我小时候经常被欺负,我不想还手,后来想还手的时候发现已经没有心力还手了,觉得活该,再后来我变得暴躁,浑身是刺,我喜欢被人厌恶我,瞪我,远离我,让我觉得安全。我害怕听到巨大的声音,它会让我抓狂,有一次就是在打雷的时候,我被同学烧伤。我爸一直不知道我的手臂,我哥也不知道,我妈更不知道。她的科研事业大概一辈子不会出人头地,一辈子没有尽头吧。”
“我后来工作,没法在一个地方长期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