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时初,荀歆如约来到国子监报到。
接待他的,是一个老吏员,五十多岁了,但手脚却十分麻利,半盏茶的功夫,就办好了所有手续,而且没要孝敬。
“荀公子,且随鄙人来。”
他带着荀歆,穿廊过堂,将所有的教室,都甩在身后。
“老先生,为何不是去教室?”荀歆叫住他问。
“哦,祭酒吩咐,直接带荀公子去见他。”
荀歆一愣:“祭酒?他贵姓?”
“姓程,是国子监的首席博士。”老吏说着,停在一雅间前,轻轻敲了敲门,“程祭酒,荀三公子,带到了。”
“请进。”里面传出一把显老,但却很和气的声音。
老吏让开道路,却不进去了。
荀歆便迈步进去,刚进门,就看见程知礼坐在一张摆满书籍的案几后。
“学生荀歆,见过祭酒。”
“荀公子,现在还不能自称学生。”程知礼却板起了脸道,“国子监是圣人谕旨设立的,培养人才之所。有十分严苛的入学考核,得通过了才能进入国子监。”
荀歆稍一皱眉:“什么考验?”
“我们边走边说。”程知礼道。
说着,他夹起两卷书,在前带路,荀歆想了想,便跟了上去。
“今日,正是新生考核的日子。”程知礼道,“按惯例,新生入学,得先考算术。”
“算术?”
“是啊,算术是万物的根本,就拿昨日,荀公子破解的机巧来说,它的根本,也是算术。”
荀歆点点头,因为程知礼此言,倒也不假。
程知礼心中,却是冷冷一笑:小子,老夫给你做的,可是最难的题,等会,有的你哭!
眨眼间,两人便来到一间坐了好些人的教室之中。
这里面的人,衣着十分华贵,但年龄普遍不足二十,显然都是勋贵子弟。
“此戒尺,是圣人御赐老夫的,一打不尊师长,二打喧嚣课堂,三打欺辱同窗。”程知礼拿起一把长戒尺,气势汹汹道。
他话刚出口,满堂勋贵子弟,皆安静下来,不敢有人,有过分的言语。
“国子监,是圣人培养心腹之所,学成,必有重任。可若是在这里,闹出顽劣之名来,诸位自己想想,圣人会任用否?”
其实,相比起上面的那“三打”,这一句才是王炸!
“上课!”程知礼中气十足道。
众勋贵子弟齐齐起身,毕恭毕敬地向他行礼。
“坐。”程知礼挥手,让众人坐下,然后道,“古贤者云:因材施教。”
“今天的堂试,就是为了摸清各位的才学,以便因材施教。还请各位,用心作答。”
程知礼话音刚落,便有助教一一分发试卷。
荀歆拿到来一看,好家伙,第一道题就是鸡兔同笼。
第二道题,是种树问题,一百丈长的路,五丈栽一棵树,算上头尾共几棵?
第三道题,叫脑子有泡的泳池管理员!
哦,不对,是鱼塘主,此獠在鱼塘上,挖了一条进水渠,一条出水渠!
进水渠一刻进水三百升,出水渠一刻去水两百升。问两渠都不堵上的情况下,多久能将这个周长两百步,深一丈的鱼塘填满!
荀歆正在感慨,傻子不分时代,身边的勋贵子弟们就是一片哀嚎。
“我只会打算盘啊!如何算得出来,这种题?”
“可不是,一千以内的加减,我还行……这,怎么行!”
“老师……啊~”
一个子爵的儿子刚开口,就被当头一教鞭。
毕竟,国子监祭酒的地位,就被圣人明确,在侯爵之上,所以打子爵的儿子,就跟玩似的。
“肃静!答题!不然休怪老夫,参你们一个生性顽劣,喧嚣课堂!”
众人看着那可怜蛋脸上的红印,登时不敢再多言,就连叹气,也只敢悄悄地来。
程知礼调教众纨绔的时候,荀歆已经将题写完了。
毕竟,他可是十年的机要秘书,岂会连这种题都解不出来!
做完题,他便干脆趴着睡觉!
一来,是昨晚太累,二来,是他下意识地认为,既然是考试,就有个“规定时间内,不得交卷!”而前一世,他消磨这段时间的唯一办法,就是睡觉!
但像他这种人,即便是睡觉,都总有半边大脑,是醒着的!
所以,程知礼刚举起教鞭,欲抽在荀歆脸上的时候。
荀歆就猛地挺起身子,眼睛尚未睁开,脑袋就已避开了教鞭同时,同时右手一伸,抓住了戒尺!
“荀歆,不要以为,你昨日立了大功,就能目无师长,藐视课堂!”程知礼勃然大怒道。
荀歆却是面无惧色地顶了回去:“祭酒,题我已经答完了,何谓藐视?”
他能感觉到,程知礼刚才的那一戒尺,是下了狠手的!
狠手往人脸上抽,会是什么后果?!
所以,荀歆非但不会有半丝歉意,反而目光阴沉地瞪着程知礼。
程知礼哪里见过,如此凶狠的眼神,登时心惊胆颤,后退了三步,才终于意识到,这里是自己的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