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视着床上那个消瘦的人终于睡着,我安静地留下一盏烛台离开房间。
这一套流程经过几年的训练我已相当熟练,唯一改变的也许是离开时每走一步魔核加剧的疼痛。这回大概比较凶险就像要立刻碎开似得,还好我及时用手绢捂住嘴。扫了一眼发现似乎有某些,嗯应该被打上马赛克的内脏组织之类的碎片。
把这一团随手塞进袖子,我对侍奉的宫婢道:“老规矩几班轮换,他醒来立刻通传。”
“是,大祭司。”她恭敬地欠身,“德拉科殿下在侧殿等您很久了。”
“德拉科来了?怎麽不——”我惊喜地挑眉随后住口,忘了甚麽时候起就下令当朕治疗某个金发亲王时无论如何都不得打扰。
有多久不见金发小王子。
五年?不,他十三岁时才回的加鲁契密苏城接管知事一职。
那麽,也许其实不太久。
愉快地迈进侧殿立刻被个只差我一头的少年扑进怀里抱住:“先生!”
那金发长了不少,此刻用一个眼熟地银环束住。
我笑道:“撒娇?小时候明明不这样。”
“所以我现在要补回来行不行?”
“行。”我牵着他坐下,“你瘦了,我可爱的小王子。”
金发的少年翻个白眼:“我亲爱的先生还记得你的弟子已经承袭了他父王的封号和领地麽?”
“好吧,我的‘小王爷’。”
“所以你果然忘了我已经十五岁!”他不满地磨牙,嘟囔着让我把“小”字去掉。
自从不再担任名年官,一直宅在阿淑尔神殿的我真的对时间流逝不太敏感。
于是现在该尊称王爷的金发少年像小时候一样拉着我的袍子:“而且是你才瘦了好麽先生!”
“你十五岁那我就该是三十岁的大叔。”我弯弯嘴角,“胖瘦都没关系。”
他瘪瘪嘴轻声道:“之前也是在治疗我父王?”
我笑着颔首:“别担心,他没事了,他很好。”
“那你呢先生?”他歪着头看我。
我继续笑:“当然,我也很好。”
他突然伸手抓住我的袖子从里面掏出那块手绢,我下意识想拿回来却被他先一步打开了。
他用一种令我难以回答的控诉眼神看来,于是沉默尴尬地弥漫。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无法抑制,暴怒地用个消失咒将那手绢毁尸灭迹:“先生!”
“放松德拉科,这真的没甚麽。”我尽量柔和地开口。
他紧紧揪住我:“你现在连魔咒都发不出了是不是?!”
“别忘了每天例行的祭祀敬拜。哦,还有年节庆典。”
“别妄想欺骗你一手教出来的我。”他板起脸来,“晨祷不一定要使用魔力。况且你根本不在生活中使用任何魔法。我刚才已经问过你的随从!”
扫眼屋子里侍奉的众人,他们都深深垂下头。德拉科立刻道:“我是你的弟子,唯一的弟子!而且我还是——我父王唯一的儿子!”
我无奈地摸摸他的发旋:“好的,我不会追究他们。”
“但为了避免再次出现这种事你会像两年前逼迫我立下牢不可破咒那样对待他们。”他说完又皱眉,“不,你现在大概无法立不破咒了。”
“你也太小看我了。”我露出半个笑又被低咳打断。
金发的小王爷拍着我的背:“先生,教我怎麽治疗你!”
“不用。”我缓过来摆手,“好好做你的知事。你不需当神官。”
“我也没这种不要命的奉献精神。”他顿了顿才道,“先生知道希塔托的内战有结果了对吧?”
我微微颔首,即使深居简出也会收到必要的、重要的政治信息。
艰难登上希塔托帝位的戴尔皇太子在成为穆瓦塔里二世后显然过得不是那麽顺心。面对巴比伦的求助与亚述隐含的威胁,他采取的一系列相对保守的外交手段令军方不满;至于内政,至少和正妃一直没有孩子这一点令他饱受苛责。当他一意孤行要立宠妃依托生的乌鲁希·提何等普为皇太子时,他谋划已久的皇弟新·嗒托西利找到了最佳借口。
帝党,或说皇太子党与皇弟党之间爆发了大规模内战。这场延续三年多的战争最终有了结果,皇弟变成了皇帝。
“哈托西利三世执政的第一个外交任命是让你来亚述?”我叹口气,“他很聪明。”
德拉科厌烦地拨弄头发:“我才懒得理会他们究竟怎麽想。上次父王来信只告诉我好好管理封地,不要参与任何政治派系——”
“——始终记得维护国家,而非个人。”我笑着补全对话。
“所以果然是先生你执笔。”他沮丧道,“父王已经完全不能书写了吧。”
我轻拍他的肩膀:“阿淑尔满有怜悯。”
他垂下头:“你和父王之间……还好麽?”
“他清醒的时候不多。”鉴于之前他已“明示”询问过侍从我也就直言,“有时安静地看着我笑,有时和我吵闹。”
他握住我的手,我笑道:“其实我比较喜欢他和我吵,这说明那天他精神很好。”
“可惜我一直找不到那个该死的老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