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的老远,便瞧见穿着水蓝色长衫的小公子朝亭中跑来,比之温怀瑾的温柔,小公子一言一行带着少年人的朝气。
像是这般年纪小公子该有的样子,对什么都充满好奇,总是生机勃勃,精力无限。
“哥哥!”
温毓南待到近前,才放慢脚步,自己哥哥如同这世间最精致美好的玉。
精致却易碎,所以即便他爱玩爱闹,待到温怀瑾面前,也格外乖巧懂事,生怕冲撞了自己哥哥。
“是千金阁的画到了吗!”
张扬朝气的少年音,明朗好听,温怀瑾从画上移开视线,头微微偏过去,唇边笑意融融,无奈的摇摇头。
“小声些。”
少年的眸子睁大,连忙用双手捂住嘴巴,模样可爱极了。
温毓南眨一眨无辜的眼睛,他倒是忘了,私自买天子画像是不对的。
但他实在是仰慕陛下,这才央求着哥哥带他去千金阁求一幅陛下的画像的。
哥哥身体孱弱,每日都需用汤药尽心养着,平时吃穿用度都极其克制,即便是表哥向他讨要他最喜欢的琴,他也能笑着割爱。
他曾问过温怀瑾。
“那是哥哥最喜爱之物,为什么要给表哥,哥哥难道不心痛吗?”
温怀瑾是怎么回答的呢?
他脸上挂着温柔笑意。
“我身子不好,抚琴伤神,再好的琴在我这也是浪费,何必叫它明珠蒙尘呢?”
哥哥总觉得自己时日无多,不仅是心爱的琴都可以相让,连嫁人都怕耽误人家。
哥哥其实是怕自己死了,那琴陪着他殉葬,哥哥生前最喜之物,母亲同父亲如此宠爱哥哥,绝对不会再将兰因送给旁人。
他总是认为世家浮华与他无关,他总是要离开的。
偏生这样的哥哥从不怨天尤人,总是如春风般和煦,从小到大,他就没见过哥哥跟谁红过脸的。
哥哥克己复礼,他以为哥哥不会同意他那般大胆的要求,却没想到哥哥竟然同意了。
他想,哥哥虽然对一切都看的很淡,但对陛下,哥哥还是同他一样心有期盼的吧。
千金阁的掌柜数着银票,原本她是不打算做陛下的画像的,但无奈两位公子给的实在是太多了,她这才飞鸽传书问落大人要不要做这单生意。
上京城的人不知道千金阁是落颜的产业,只知道这般有名望且开在京城,背后一定有个强大的靠山。
整个京城要是连千金阁都不敢描绘宋藜的画像,那么别的书坊、雅舍便更加不敢了。
看着温毓南小心好像说错话的样子,温怀瑾宠溺一笑,朝他招招手。
“快过来。”
温毓南这才放下手,环顾左右,朝着亭中走去。
哥哥示意他看眼前的画像,他连忙惊喜的看过去,不由得眼睛一亮,连连赞叹。
“不愧是千金阁!同我那日描绘的一模一样,陛下长了这样一张谪仙面,也不知叫天下多少男子自愧不如。”
凉意的手指扣在温毓南的额头上,淡淡的药味和清冷的芝兰香袭来,声音温润好听。
“又在胡说。”
“怎可非议陛下。”
温毓南抱着额头狡黠的笑了一下。
“哥哥,我叫人打听了,这次同我们一起进宫参加遴选的有百来人,近些年来我们不在上京,上京已然崛起了好多我们不曾听闻过的世家,竞争真的好大啊,也不知道能不能被选上。”
“竟这般多?”
温毓南皱眉。
“是啊,听说这次彼岸崖那面的覃荒也有很多氏族参选,这还是筛选了大半的呢。”
“哥哥想好要参加遴选的雅艺了吗?”
闻言,男子微微偏头,如玉雕琢的侧颜偏向亭中放着的古琴,白色花瓣飘落在古琴上。
“奏琴。”
温毓南讶然。
乾元有两把千年流传下来的名琴,一把兰因、一把絮果,皆珍藏于上京妙音琅中,要想得到千年传颂的名琴,便要得到妙音琅的认可。
当年妙音琅举办的宴会上,哥哥一举夺魁,得琅主亲赠兰因,次年,裴家嫡子裴羡登琅夺魁,得了絮果。
兰因絮果本为一对琴,相传乃昔日乾帝与宠君何羲共有之物,其为世间十大名琴中仅有的一对,蕴含着强烈的宿命意味。
指尖轻拨琴弦,仿若置身于千年前那梨花飘落的时节。
然而,令人惋惜的是,乾帝与何羲之间的结局,并不美满。
忽略那段千年故事,人们更喜欢两把琴带来妙音,琴是好琴,可如今,兰因已不在哥哥手中,若是哥哥重拾兰因,定能惊艳四座。
不由得温毓南有些神伤,当年哥哥赠送兰因时,眼中明明有不舍,自那之后,他在未抚琴,真正的爱琴之人,遇到好琴,都将其视为知己。
正是哥哥视兰因为知己,才不愿意兰因跟着他明珠蒙尘,毕竟他的身体每抚琴一次也是在消耗的。
好似得兰因絮果之人都没有什么好结局,上京第一才子陨在他最好的年华,而哥哥体弱多病......
为何爱琴之人都不能得到好的结局。
温怀瑾温柔一笑,狐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