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然睡下不过两个时辰便被折腾起来。
悦儿为她穿上嫁衣,拦腰束以流云纱苏绣的腰带。她面容白皙精致,涂了些粉,口脂抿唇,铜镜中倒影着美人侧手描眉的恬静。
方姨娘含泪望着自家女儿,轻抚发梢,任三千墨发在掌中散开。
“娘。”乐然回头。
“别动,娘再好好看看你。”
镜中的女子不似平日里不施粉黛的模样,黛眉轻染,朱唇微点,两颊胭脂淡淡扫开,白里透红的肤色中添了一丝妩媚的嫣红。
悦儿手捧盖头候在一旁,吉祥上前接过托盘,低声道“女子成婚这天是大事,忙碌一天没空进食。你去灶房端点吃的给姑娘垫垫。”
悦儿点头,望了眼正在梳头的小姐,将托盘交给吉祥悄声退下去了。
方姨娘拿了木梳,动作轻柔的从头顶梳到发尾。边梳,嘴里边高唱道:
“头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尾,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又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尾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象征祝福意味的梳发结束后,方姨娘倒转梳口,将她浓如墨的乌发梳到头顶,乌云堆雪般盘成了扬凤发簪,插上红丝绒的簪子,冠上长公主一早送来的红丝绒点翠的头冠。
冠上金流苏垂在她的细肩,红绸嫁衣绣工精美,袖口两只蝴蝶追逐,金线昳丽。
“我儿真好看。”方姨娘长舒一口气,咽下喉间的哽咽感叹道。
乐然看着镜中双眸含泪满脸欣慰的娘亲,反手握住她搭在肩上的手,“娘,你等我来接你。”
“好,娘等着。”
方姨娘失笑,应下乐然不知承诺了几遍的话。
“姑娘莫哭。这状哭花了可就不好看了。”吉祥上前用帕子捏了角,小心的拭去乐然眼角的泪水。
“小姐,面来了。”
人未到声先至,悦儿用胳膊肘抵开门,端着托盘,托盘上乘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
方姨娘接过面递到乐然手里,“今日你只怕一刻都不得闲,也不知侯府是什么情况。快吃点东西垫垫。”
乐然点头,捧过碗小心的吃了几口。这细溜的面条极好,一次少夹几根,吃进嘴里也不会花了妆容,过后再补一遍口脂就是。
“你这丫头挺有心的,还知道端汤面。”吉祥看着她满意赞扬道。
“我去到时厨娘就已经在准备了,没多等,我和二小姐的丫鬟一人端了一碗便走。”
“那应该是夫人吩咐准备的。”吉祥点头。
夫人虽说对内甚是严苛,但对外的面子功夫向来是不差的。
“砰砰砰,方姨娘在吗?”
屋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吉祥过去开门,小丫鬟揣着手道,“前院有些忙不过来了,夫人让方姨娘过去帮忙。”
“知道了,我们姨娘马上就过去。”
屋内,乐然和方姨娘也听见了。见乐然放下碗,方姨娘赶忙道“在多吃些,你只怕到晚上都没东西吃。”
“娘,我吃好了。”
她放下碗,净了口,又重新补了口脂。
“也好,免得吃多了出虚恭。那你歇会,到时候了那我派人来唤你。”
乐然点头,方姨娘便先带着吉祥出去了。
此时天已大亮,侍郎府们外一片喧哗。
马有福身着红衣身带红绸是最先到的。他咧着嘴挺胸骑在头上系着红绸花的马上,身后的跟着四个脚夫抬着一顶红色的喜轿,轿子旁的喜婆笑弯了嘴,扭着腰将手中的红帕在半空中甩的乱飞。
今日侍郎嫁女双喜临门。当日长公主下聘的盛状还留在众人脑海里。百姓们一个个踮着脚卯足了脖子张望着。
“多谢各位父老乡亲捧场。”
马有福在马背上乐呵呵的拱手,从马上挂着的包裹里豪爽地掏出一把喜糖撒向人群,打头的两个吹唢呐师傅更是憋红了脸,鼓足了劲吹奏着。
喜糖漫天飞洒,小孩们欢呼着在人群地下钻来钻去哄抢一片。
“多谢姑爷!”小孩们吵着嚷着,将气氛更抬上一层楼。
见状马有福也只是笑呵呵的挥挥手,接受众人的祝福。
按理说喜糖应该是喜婆撒的,图个吉利。但马有福怕喜婆贪了他的糖,还是自己拿着放心,而且这样一来众人为了得到糖也只会向他身边凑。
若是让他自己出钱这肯定是舍不得的。别说那唢呐师傅,就是喜婆、四人抬的大轿,身下的马,加起来都得三两之多!
虽说那日后院没进去,但夫人身边的陈妈妈见了她,还给了十两银子,说二小姐好面子,让迎亲那天务必体面点。
还说什么多拿点铜钱撒撒,这样热闹。
撒铜钱?那得多缺德才能干这种事?他去巷口二十文买了一大包裹的糖,小孩儿不也抢的挺开心的。这样算下来,他还净赚五两。
“侯府迎亲的人来啦!侯府迎亲的人来啦!”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锣鼓喧天,围观的人群忽然一下子全涌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