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太医也不催他,就这么盯着他看了半晌,似乎察觉到他难以开口,他忽然摆手道:“罢了,你既不愿意说,我也不想逼你。”
陆槐将将松了一口气,又听见薛老太医气势一变,寒声道:“不过我今日来找你,却不是为了质问你。”
陆槐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儿,他忽然发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误区,在薛老太医这样活了几十年的老人面前,他没有提任何条件的资格。
“在在既然肯学医术,说明她的心结已消,那么我便要带她走。”薛老太医抬起头道:“我这一把老骨头还是可以撑几年的,我要带着她去洛阳,在那里将薛家的医术发扬光大。”
陆槐心中一紧,此时的他不再掩饰自己的真心,低声道:“她和我在一起,也可以行医。”
“那不一样。”薛老太医毫不客气地否决了他的话,“你是陆家的后人,是世家子嗣,你的家里可愿意接受一个在外抛头露面的儿媳?”
“我…… ”陆槐正想解释。
薛老太医再次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是个有主见的,你不介意,或者说你家人会同意吗?可你知道我想让她做的是什么样的事儿吗?”
“我要让她成为本朝第一女医!”薛老太医掷地有声道:“我行医四十多年,自问天下医学皆有涉猎,可在女医一行上却多有无奈,男女有别,这是自古不变的规矩,即便是牵扯到行医,也大有人不愿意叫男子救人。”
“我进驻太医院,也是因为那里有女医在,可是那里的女医并无天分,也只是为贵人看病。”薛老太医沉声道:“可在在不一样,她有天赋,也有毅力,在加上我的教导,我有把我将她教成医术之大家!”
薛老太医的话里话外都给庄青如画上了一片蓝图,只要她愿意按照这条路走下去,等待她的便是扬名天下,名垂青史。
陆槐咬牙道:“她也许不愿意…… ”
只有他知道,自己的这句话有多么的虚伪和怯弱。
“你与她相识不过半年,如何能断定她不愿?”薛老太医笑道:“从她很小的时候,我便能看出她心中的丘壑,眼中的天下,若是可以让女医走入世间,她相信不会不答应。”
对庄青如的成长,薛老太医倾注的心血不比任何人少,可以说,天下间没有人能比自己更了解她。当他知晓庄青如在外人面前拿起针灸的时候,他便知道自己的外孙女不会再排斥医术了。
陆槐感觉自己的手抖动的厉害,就像他无法确定庄青如的心意一般,他无法保证她不会离自己而去,“可我心悦她……”
“你只会成为她的累赘。”薛老太医毫不客气道:“你身子如何你心里清楚,我不想让她被你困住。”
陆槐皱了皱眉,若说旁的,他也许可以反驳一二,可是说到自己的身子,他却无言以对。
可是这又不是他的错,若是可以,他比任何人更想有一个康健的身体。
察觉到陆槐情绪上的变化,薛老太医放松了语气道:“在在年纪还小,她还懵懂,不知情爱为何,你难道想她日后为你伤心?”
陆槐沉默了良久,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从未看清庄青如,也摸不透她的心思。
理智告诉他薛老太医说的都是实话,他也相信庄青如会顺从薛老太医的安排,走上另一条康庄大道。
但是……他依旧不想放手。
“薛老太医为何执着于女医?”他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薛老太医一愣,眼神里溢出了一丝怀恋和温柔,“告诉你也无妨,当年在在的外祖母是因带下之病而亡。”
当年薛老夫人生下小女儿后,身子便不好了,熬了一年后便离开了人世。
“当年我年轻气盛,只想着学最好的医术,带下之病不值得我花费时间精力,她阿娘病重后,我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薛老太医眼里的愧疚在蔓延,“她和我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是我瞧着她的生命在我眼前一点点逝去,却无能为力。”
因而薛老夫人死后,他便潜心研究女医,可是他发现更多的女子因为男女之防和世俗之见,不愿意请他,白白葬送了性命。
他执着于庄青如学医,也是因为他不想让悲剧重演。
天下不仅仅是男儿的,也是女子的,无论男女,都应该有珍惜生命的权利。
陆槐深吸一口气,他忽然觉得和自己的私心相比,薛老太医看的不仅仅是眼前,更是整个天下。
薛老太医道:“所以,我想请你放开她,我虽然不知道她为何愿意行医,但我知道其中定有你的原因,可是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只要她肯跟我去洛阳,我可以做个恶人。”
对上薛老太医灼灼的目光,陆槐的瞳孔变得更加漆黑。
“薛老太医说的不错,是我狭隘了。”陆槐缓缓开口道:“可是,天下与我何干?”
“你说什么?!”薛老太医勃然大怒,腾地站起身来,“陆槐,你知不知你在说甚?”
“我知道。”陆槐也慢慢站起身,眼中平静的像是一汪死水,“我从小重病缠身,世界对我无半分怜爱,为何我要舍弃我的幸福,去成全天下人?”
薛老太医愤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