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巧娥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史德威道:“这是我家老爷的书信,说是等见到史叔叔之后在抚台大人面前拆封……”
史德威朝史可法看了一眼,似在请示;史可法微微颔首,示意史德威拆封。史德威抠掉信封上的火漆,抽出信笺和史可法凑到一块儿阅信。方涛的书信很简洁也很随意,处处透露出方涛自己的特色:没有客套没有虚话,直入主题。大体就是讲述了苏松灾情以及在扬州左近铲除黑恶势力的构想,并直言手下无将,请史德威帮忙;信中还委婉地告诉史可法,扬州漕运既关乎淮西安定,也关乎天下安危……所以,放行吧!
史可法没有直接答应,沉吟了一下问道:“龙江以为方海潮此人如何?”
史德威想了想,简短地回答道:“耿介。”
史可法照例细想了想,追问道:“说详细点。”
“耿者,刚正;介者,有节。海潮为人正直,嫉恶如仇;北上途中数陷绝境而不畏惧,敌酋以利动之以权诱之反复劝降亦不为所动……且此人愈是你谁亲近,则口中愈不留情,愈是待谁恭敬,愈是对对方敬而远之……虽非君子,但此人所交皆有君子风范,从其友可见其为人,这是人品;”史德威分析道,“若论才华……武艺兵法,绝对超过标下良多;论文……标下滞留京中时,京中曾有传闻说,此海潮初次赴京之后受孙阁老临终嘱咐将阁老遗奏交给成国公转呈御览,于京师道中口占一律,曰‘百年繁盛帝王家,一朝寥落野草花。冷雪春寒冻枯骨,高墙朱户锁荣华。兴衰成败封侯事,苍生血染凋旗画。宁为屠狗驱胡虏,敢作纵马长飒踏!’正巧为微服中的万岁听到,颇为欣赏
……”
“唔……”史可法捻须微微颔首道,“若从词句来看,方海潮抱负倒也不俗……本抚亦知其身世,也知道光凭这个出身,恐怕诗文再好也难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唔……自比屠狗辈……很好,很好!大明的荆轲高渐离算是不多了……”
“抚台大人……这信……”史德威有些跃跃欲试地问道。
史可法笑了:“方海潮年纪不大,抱负不小。当初崇祯十二年的时候此子随青甸侯北上,本抚亦襄助了一些个家丁亲兵,转战之后也能回来个十之六七,光是鞑子脑袋就让本抚开了眼界……此子能为国为君抛却桑梓,那么到本抚这儿借个人……还是个熟人,本抚有什么不答应的?”
史德威立刻兴奋行礼道:“多谢抚台大人成全!”
“呵呵……龙江,你怕是在淮西闲了一年憋坏了吧?”史可法淡淡笑道,“不过人不能白借,你也不能白去。有件事你也顺便办了……”
“请抚台大人示下!”史德威立刻单膝跪地道。
史可法扶起史德威道:“龙江请起!如今天下变乱纷呈,淮西四面非灾即变,这太平淮西恐怕也持续不了多久了……几年前反贼攻陷中都之后,中都到现在都还没缓回来……咱们淮西须得早做准备。龙江,你来了近一年,想必各卫所的情况你也应该了解得差不多了。此番前去,你可先从各卫所选一些稳重些的……一起带过去吧!”
史德威顿时就明白了史可法的意思。天灾、人祸一下子扎堆出现了,对于一个存在了两百多年的王朝来说不是什么好兆头。史德威也是读过一些书的人,他自己也知道,历史上,每逢这个时候,总会出现各色人等来为这片土地上
的人们去选择前进的方向。
他们当中有旧朝的忠臣,有新朝的干将,有徘徊不定的投机者,有趁火打劫的畜生。然而就是这些人,却最终将带着这个民族走上它应当走的那条路。如今的大明,从局面上已经具备了乱世到来的前兆。那么,如今的人们当中,尤其是这些地方督抚、总兵们之中,将来或者会出现曹操王莽,也或者会出现刘备……更或者会出现董卓吕布;而之后的天下,要么像后汉,要么像南北朝,要么像五代,总之就是乱上一阵子之后,各人再凭自己的拳头打出自己的未来。
不过从史德威自己的观点来看,他一点都不看好史可法。因为从日常行迹来看,史可法虽有治理地方的才能,可却只是忠臣一个;乱世之中,忠于旧朝的忠臣们是在争夺天下的岁月中最先倒下的一批。因为不论是投机者还是造反者,都不希望这样的人存在,对于那些人来说,只有天下越乱,才越有他们成就功业的机会,而史可法之类的忠臣良将,只能是他们建功立业的绊脚石。
所以,不论是为了忠君报国还是为了将来的自保,史可法都非常有必要认真地做好周全的准备。郭子仪李光弼谁都想当,可一个不小心就成了文天祥和于谦,这可就是千古奇冤亏了大本了。淮西之地虽然不似江南那么富庶,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加之连年天灾也没“照顾”这片地方,所以总体来说底子还算不错;史可法治下虽有豪族,但其势最大的也就是桐城方家和姚家,这两家也都是循规蹈矩从来不搞什么花样,这让史可法的日子太平了许多。所以,一旦天下有变,只要史可法事先准备充足,起兵勤王的难
度还是不大的。
这一次让史德威多带一些低级将领去,史可法也是存着借别人的兵练自己的将的心思,既然方海潮手上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