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皇后“扑哧”一声笑了。
朱由检用指节轻轻地敲了敲桌面道:“你看,朕没说错吧?媺娖就是欠管教……”
周皇后毫不客气地飞了个白眼:“还不是你宠出来的!”
朱由检一脸无奈地摇摇头:“算了,叫慈烺来也不是为了这事儿!慈烺,你说说今日又看到了什么?”
朱慈烺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和以前一样……”
朱由检脸色浮现一抹不豫。
朱慈烺连忙解释道:“父皇,儿臣的意思是,百姓的日子依旧过得不是太好……”
朱由检皱了皱眉头:“这话怎么说?昨儿朝会的时候御史那边上的条陈还说,入秋以来京畿一带秋粮收割陆续开镰,京师粮价趋稳,怎么到你这儿就变成和以前一样了?”
朱慈烺回答道:“御史台的大人们说粮价趋稳虽然有道理,可却没长远看。今年开春之后粮价一直就在涨,到了四月份的时候最贵的已经卖到一石二十多两,夏粮开镰之后略降了一些,可还在十五两左右,秋粮如今开镰,降也降了,不过还在十两以上……儿臣去户部翻了一下旧档,又在街面上询问了一些老人,据说万历十八年的时候,粮价最高才八两,到了万历三十二年的时候就已经过了十两,天启年的时候粮价又回到十两以内,崇祯七年以后,粮价就再也没下来过……去年六月粮价十五两,今年六月粮价靠近二十两;同样是七月,去年十一两出头,今年还在十三两上挂着……”
朱由检脸上有些挂不住了,阴沉着脸问道:“还有呢?”
朱慈烺继续道:“儿臣有些拿不住,所以特地请教了成国公和青甸侯,他们两人带着儿臣到市上再转了几圈,儿臣这才明白非是粮食不够吃,而
是不少大人在粮食还没开镰的时候就已经掏钱把粮食都收下了……外公和舅舅也在其中……”
周皇后一下子站了起来,慌忙朝朱由检跪下道:“臣妾有罪!”
朱由检的脸色愈发阴沉,摆了摆手道:“起来吧,这里头没你什么事儿!进宫这么多年,你没拿过娘家一两银子,也没私下补贴你的父亲和你那兄弟,这些你做的很好。你父亲和你兄弟做出来的那些个事儿你都不知情,这些锦衣卫也都告诉朕了……”
“臣妾亦有疏于督责之过!”周皇后伏地道,“如此不法之举,乃是罔顾民生,万岁若不重罚,只恐久之而酿民变。然仅惩处外戚而不整肃内廷,必会留人话柄……”
朱由检沉默了一下,微微颔首道:“皇后周氏疏于督责父兄,致其囤积居奇有坏民生、危及社稷,着令禁足半月,闭门思过。钦此。”这样的处罚不算太轻,也不算太重。
“谢万岁!”周皇后附身叩首。
“起来吧!”朱由检弓腰扶起周皇后道,“委屈你了!”
周皇后淡淡笑道:“若为社稷,臣妾不委屈。”
朱由检这才艰难地露出笑容,对周皇后点头表示赞许,接着转向朱慈烺道:“接着说,不要怕,父皇不会怪你。”
朱慈烺鼓起勇气道:“德胜门、崇安门那一片的流民一天比一天多,虽然也有大户人家派发粥米,可这不是长久之计;如今日子还算过得,可一到冬天,这些流民恐怕就熬不过去了……原先满京城的大街上到处都是摊贩,可今年摊贩却比往年少了许多……”
朱由检沉思了一会儿,问道:“慈烺,若是你为顺天府尹,你该如何去做?”
朱慈烺犹豫了一下,微微摇头道:“儿臣恐怕做不来
……不是儿臣心怯,只是儿臣托成国公查阅过顺天府的府库存档后发现,顺天府的存银和存粮多半都用来给鞑子围城善后了,而且还是以工代赈,顺道解决了不少流民的生计,如今以顺天府的财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撑下去。儿臣能做的,就是到街市上捕拿不法之徒,以罚铜代刑抑或四下劝赈;然而不法之徒多为勋贵纨绔,劝赈之事如与狐谋皮……为今之计,只得暂延一时,敦促江南速讲税赋运送北上以解燃眉……”
朱由检微微颔首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可惜江南一地的税赋不是那么好收的……即便收上来,也很难痛痛快快地北上;南京的那些个官儿啊……唉!”
朱慈烺一下子跪了下来:“启禀父皇,儿臣虽然年幼,亦知为君父分忧。愿自请南下、轻车简从,为父皇督办粮秣!”
朱由检淡淡地笑了起来:“好孩子!今日传你来,本就是为了这件事!近来鞑子虽然退去,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南下;反贼虽然回了甘陕,可一旦稍有不慎,又会卷土重来,而朕……方海潮有一句说到了朕的心里,那就是不破不立!与其说朕现在是一国之君,还不如说朕如今已经被满朝文武架空了,朕有心惩处一些人,提拔那些能臣干吏,可能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的,莫不是有着错综复杂的背景,若是处置不当,恐怕后患无穷。徐徐图之,老天又不会给大明如此多的时间……”
朱慈烺迟疑了一下,有些吃惊地问道:“父皇难道要迁都?儿臣虽小,可却知道太祖、成祖皇帝遗训……”
朱由检摇了摇头道:“朕不打算迁都。真要是有那么一天,朕和你的母后不过一死以赴国难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