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以对。虽然方涛起了个绝早,可这种“绝早”也只能是相对于普通人而言的。在天朝,从有科举的那一刻开始,三更灯火五更鸡,学子们就是最辛苦的人。而正是因为这种异乎寻常的辛苦,才让天朝的学子门一旦通过了考试的关口之后,绝大多数这辈子再也没有了捧起课本的兴趣。与其如此,还不如将少年时的课业减轻一些,成年之后与时俱进逐步深造,毕竟,书本上学到的知识,十年后没准已经是淘汰技术;人,是要学一辈子的,不是学个十年八年之后吃老本一辈子的。
国子监的早课天不亮的时候就开始了,早课之后才是早饭。方涛和薛鹏进门的时候正是早饭时间。这应该是国子监最平等的时候之一了,所有人的早饭都是一样,粥、馒头、小菜;放在任何时候,大清早地就来山珍海味还真让人不适应,能有的区别不过就是各人面前早饭的精细程度有那么点儿区别。
学生们在一间屋用早饭,而上至祭酒下至各位博士都是另屋用餐。方涛带着薛鹏施施然穿过正在用餐的学生群,往里间走去。预想中的富二代官二代欺压穷学生的情况没有出现,至少没人找方涛和薛鹏的茬儿,一来如今的国子监没钱绝对进不来,穷而有骨的不屑于进来,穷而无骨的干脆直接投身权贵,所以能到这里来的不是有钱就是有势;二来,放在这个时代,就算再嚣张的学生,哪怕嚣张到你是太子是皇帝,你也没这个胆量在这种地方撒野,一旦撒野,一顶悖乱纲常的大帽子扣下来
,甭管你是什么身份都足够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所有的学生都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这个“新生”和前些日子刚刚挨了板子的“老油条”一起进了师傅教谕们用餐的屋子,然后各自埋下头继续吃早饭。当方涛跟薛鹏连通报都没有直接推开里间的屋门时,里面正大小桌子地坐满了国子监的老师们。看到方涛突然推门进来,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旋即有一个博士不豫道:“哪个博士门下的监生,有事求见不知道敲门么?”
“薛鹏,你怎么隔了这些日子才来应卯?”另一个博士仰起脸满面怒容地说道,“你身边站的又是哪个门下的监生?你看看你结交的都是什么人!”
薛鹏被自己的五经博士这么一呵斥,全身明显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地往方涛身边靠了靠,低声恭敬回道:“老师教训得是,学生以后必改……”
“这话你说了多少遍了?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既然来了,还不赶快吃饭去?早饭之后抽背《中庸》,背不上来再吃板子!”薛鹏的师傅翻翻白眼,不再开口。
方涛一直都没吭声,他跟吴伟业在刚一照面的时候就卯上了。吴伟业死死地盯住方涛,方涛也毫不客气地死死盯住吴伟业,两人目光交战之下都不肯退让半步。薛鹏却在很恰当的时候回答了自家老师的问题,而且语气还是怯生生地:“回老师的话,学生的伤还没好利索。方百户是学生的同乡,今日方百户硬拉学生来,说是国子监有人欠了他七千两的债……”
正在用目光和方涛交战的吴伟业听到这句话之后脸色顿时煞白,一下子失去了和方涛对视的勇气,慌忙低下头去捧自己的茶盏,动作显然迟钝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