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嗣昌显然已经自己说服了自己,当下脖子硬了硬道:“臣纵然不才,也不过是素无临阵指挥的经验,处置失当折损数千而已,但王师主力仍在,依旧对鞑子步步紧逼。上差背后乃是大明列宗,下官不敢去上差过分争辩。”
“哟!”金步摇又乐了,“道理上说不过去了,开始耍流氓了?还想反咬我一口说我以势压人对不对?不好意思,我不是读书的士子,凡是我听不惯、看不惯的,我都得把气出了才行。你应该听过这么一句话,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说罢,抬起手又是一鞭子,狠狠地抽到了杨嗣昌的身上。
“你!”杨嗣昌上半身一挺,怔了半天,咬牙道,“须知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好相见?就你这样的?我还怕你坑了我呢!”金步摇哂笑道,“我会怕你报复?别说你一辈子动不了我,就算能动,刚才那几十鞭子就足够让你恨我几辈子了,还差了这几下?当初你做下那些事的时候就该想想今天!”
面对如此强势的金步摇,杨嗣昌也彻底没了脾气。能有什么脾气呢!人家凭着大明两代先祖御赐的东西,这会儿活活抽死自己都没人替自己喊冤,没准还有一大堆等着上位的二把手跟着后面拍手叫好呢。可人死活都要挣个脸面,何况目前的情况虽然对自己不利,可只要想办法活着回到北京城,当今万岁无论如何也会把自己保下来的,于是,杨嗣昌放软口气道:“下官有罪与否,自有战后有司明察,赏罚褒贬,也自有圣天子裁决。”
金步摇站起身,往大帐内走了两步,点头道:“这话倒是没错,我确实不会杀你,我也不能杀你。你也应该猜到我的身份了,既然先帝是我姐夫,我也不能不给他弟弟一点面子,论理,我也得叫
他一声哥哥不是?你既然是他的人,死活当然他说了算,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你这条狗是死是活,也让他拿主意。不过我还是有句话要留给你,就凭你这番作为,他日斑斑青史上臭不可闻不说,就在今世,你的死相必定那看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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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依依,草萋萋,王孙远去、佳人叹别离。江南飞雪染江堤,君在塞上,可曾添寒衣?一叶寒舟一寒席,鸿雁南飞,妾心北叹息:别兮、别兮,再见君时,韶华老矣,前程似锦君忘妾,妾顾虚名、总把君牢记。”
卞玉京一身胡服坐在粮车的麻袋上,低着头轻轻地擦拭着手中的洞箫,口中轻轻地吟唱的小曲。
“嘿嘿,卞小姐唱得就是好……”赶车的溃兵傻傻地笑着。
“那是!人家卞小姐长得跟仙女儿似的,当然就是天仙下的凡,能唱得不好么?”
卞玉京脸上浮起一抹红晕,有些自我解嘲道:“我哪里唱得好了,在江南,我唱的曲儿可只能让人勉强听听罢了……”
“江南啊……”一个溃兵一脸羡慕地插嘴道,“咱可没去过,这辈子也不指望去了。听说江南的姑娘都漂亮水灵呢,不知道是不是都像卞小姐这般的……”
“瞎说什么呢!”一个老成一些的溃兵打岔道,“若是江南的姑娘小姐都生得像卞小姐这般漂亮,那朝廷里头的那些个大官儿还不早就撺掇这皇帝老儿迁到南京去了?”
卞玉京听得乐了,呵呵笑道:“这可说不准,江南的姑娘们哪,个顶个儿的漂亮,我呀,放在江南根本算不上什么,漂亮的江南女孩儿谁愿意干我这个卖唱的行当?那些小门小户的女孩儿家若是好好打扮打扮,那才是真正的赛天仙呢!”
“哎呀!真的啊!”
“早知道该到江南投军的……”
“
这趟若是能活下来,就算爬,咱也得爬到江南去娶个媳妇儿……”
听着溃兵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笑,卞玉京的心渐渐沉了下去。抬起头,千把人的队伍也不是很长,可每个溃兵脸上都凝刻着同样的表情:没有生的喜悦,没有死的绝望,只有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欢愉。
他们……很快都会战死了吧?包括我在内……卞玉京暗暗地想道,他们不是那些人见人恨、比土匪流寇还凶残的丘八么?他们可以逃跑,可他们没有,他们或许不知道天下大义,可他们却用自己的这条命在履行着读书人口中被咀嚼得只剩下渣滓的仁义道德……可读书人为什么还瞧不起他们?
一阵马蹄声让卞玉京从恍惚中惊悟过来。方涛几个已经策马来到了卞玉京的身边。
“卞姑娘,你确定你要跟我们一起去高阳么?”方涛严肃地问道,“此时后悔,还来得及。”
卞玉京敛住笑容,轻轻地摇了摇头道:“去又如何,不去又如何?死在高阳和老死江南,又有什么不同?”
方涛的眉头一下子拧了起来:“卞姑娘此言何意?照理说,卞姑娘应该不至于如此看破红尘吧?”
“那是……”招财有些心虚道,“前儿晚上我又没做什么,姑娘不至于吧……”
卞玉京顿时两颊绯红,直接白了招财一眼:“关你什么事!”
方涛轻轻笑了笑道:“既然跟胖子没关系,卞姑娘又为何如此?要知道在北直隶这片地面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求生不得,卞姑娘为何偏要求死?而且还是要到高阳去死在鞑子手上?在沧州的时候,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