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笑了起来:“你这人吃东西怎么就不慢点儿!”
方涛包得满嘴都是,含含糊糊道:“慢点儿?慢点儿你还会给我留着?咦?刚才一块是桂花的,这块变成玫瑰花的,有意思……”
小厮有些得意道:“那是!低下一层的是
莲子的,里面还夹着果脯呢,好吃的都在下面,每一块夹的果脯都不一样……”
方涛来了劲,连忙道:“端过来!端过来!”
小厮有些不乐意道:“你想吃独食?”
方涛“循循善诱”道:“谁说的!你想啊,咱们俩一人一块,到底还是有一半儿的味儿没尝出来,不如咱们两个每人吃半块,不就都尝着了?”
小厮翻翻眼皮想了想,点点头,掇了一张小板凳坐到方涛旁边,端着糕点盘,拈起糕点眯眼看了良久,才小心翼翼地从中间掰开,又看了一会儿,确信两块糕点一样大小之后,才将其中一半放进嘴里。
方涛老实不客气地张大嘴巴,小厮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将另外半块丢进方涛嘴里。酱驴肉的香味渐渐弥漫开来,方涛把灶膛内的柴火拨匀,停下了风箱。却看到小厮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动作,当下笑道:“怎么想偷师?行啊!烧菜看的就是火候,一个大厨肯定要带一个自己最熟悉的徒弟烧灶,年后我就去中都开饭馆儿了,你想学,结了这边的工钱跟我走!反正在窑子里当小厮还白地被人笑话,尤其是你这样儿的……”
小厮怒道:“闭嘴!你开的工钱能有多少!你这么年轻我得跟几年才能当大厨?还不就是想白招一个人帮你烧灶?想得美!”
方涛讪讪道:“嘿嘿,被识破了哈……”说着,朝小厮看了看,感叹道:“都是干跑堂的,人和人就是没法比啊!你看看你这一身,湖丝的!跑堂都穿湖丝的!我邻家的阿姐出嫁的时候连块湖丝手绢都买不起,你们居然给跑堂的穿……”
小厮有些吃惊道:“不会吧?怎么可能连湖丝手绢都买不起?几个铜板的事……”
方涛看怪物似的看了小厮一眼,略带讥刺道:“难怪你这副模样!你是碧
水楼从小养大的家仆吧?一直没出去采买过吧?有这么几个铜板买湖丝手绢,还不如多买点儿米填肚子呢!出嫁的阿姐可是女孩儿,平日在家连粥都没几口喝的,平日里帮绣房绣一些湖丝手绢补贴家用倒是常有,买湖丝手绢自己用,开玩笑呢,衣服不打补丁就谢天谢地了……”
小厮更吃惊了:“不是说今年的收成不错么,怎么还这样?我的月钱还有二两哪……”
方涛不屑道:“我才八钱!你虽然是家仆,可毕竟从小衣食无忧,只不过地位卑贱一些罢了,你可知道街面上有多少人想当个家奴还不能够呢!一亩地撑死了打出三百多斤米,一年两回税,每次十五税一,这个倒是不多,可大头在后面呢!庄头、东家地主怎么说也得抽掉五成的收成,心狠的能抽七成;今年一年过来,练饷、协饷、剿饷、辽饷,疏通河道的劳役,各地的关卡厘金,吓,今年收成虽然好,也不过是让种地的少借几个番仔钱(高利贷)罢了,若是荒年,等着全家上吊吧!”
小厮有些赧然道:“我真不知道……自打我懂事的时候就只知道,每个月都有月钱,干活就有饭吃,伺候得好就有赏钱,反正采买这些活儿我轮不到我头上……”
“已经不错了!能顿顿吃饱,比我强多了!何况看你们碧水楼的小厮,也没几个是干粗活儿的料,个个儿又瘦又矮,白倒是挺白,跟兔儿爷似的……”说着,方涛伸出手臂揽住小厮的肩膀,顺着胳膊捏了下去,揶揄道,“就瘦小成你这样的,白送给我当徒弟我都不要,细皮嫩肉哪经得住灶火熏烤,别说帮忙劈柴,连菜刀都不一定拿得动,整个儿就是一吃白饭的……唔……倒是你这胸脯挺实在,跟大门口那护院有得一拼,就是不够结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