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想去洗手,但周屹安说了,让他在这儿看着机器,他就守着吧。
“王经理,忙着呢?这几年你怎么没给红红带水果了?”
一个三十多岁的大姐,忽然过来,跟胖子蹲在一起,聊了起来。
安红是厂里的年轻女工,今年十九岁,跟这位大姐是一个村里的人。
前段时间眼看胖子每天都想围在安红身边转,不光是送水果,还约着安红出去逛街,在外面吃饭,看电影。
安红是个好姑娘,胆小温柔又漂亮,从四五岁开始,就会帮着家里干活了,现在能跟城市户口的王经理谈对象,安红家里人都挺高兴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王经理忽然就不跟安红说话了。
安红在宿舍里哭了一晚上,问这姑娘是怎么回事,她就是不说。
她就只好找个了机会,来问王经理。
胖子听到安红这个名字,就皱起了眉头,“她让你来问我吗?”
“不是,就是我随便问问。”
大姐欲盖弥彰地说。
胖子平时在车间都笑呵呵的,此时却沉着脸,很严肃的样子,“你帮我转达她,既然做了选择,就不用再拖拖拉拉,也让她放心在厂里工作,我会尽量和她时间调开,不见面了。”
大姐惊讶地抽了口气,王经理和安红这算是分手了?
她还想劝点什么,但胖子愣着脸的样子,还挺唬人的,于是哦了一声,就走了。
另一边,食品厂办公室里。
周屹安看到自己家大伯一家子的时候,眉头都忍不住跳了一下,紧接着大步走到姜穗跟前,握住她的手,目光充满了关切。
“怎么样?没被吓到吧?”
周屹安来了,姜穗也松了口气。
摇了摇头,“没有。”
其实长辈在小辈面前说几句,在这个时代里很正常。
就算现在有些农村,特别是经济条件不发达的村里,年轻人回去之后,也要被村里的长辈们教训。
什么不要忘祖,要帮衬家里亲戚,要在村里盖大房子,不能被同村的人看不起。
更何况这是周屹安的大伯,她总不能给外来的媳妇,把周屹安这边真的亲戚全给得罪完了。
“我说屹安啊,你现在可是越来越没规矩了,长辈还在呢,你进门之后,眼里就只有你媳妇,没看见我和你大娘都来了?这就是你一个大学生的素质?”
周学义沉着声音,开口就是教训。
姜穗听见这话头皮就发紧。
周屹安是她男人,她有多好,她看得清楚,就因为进门没先跟长辈打招呼,就要被骂没素质?
忍耐度再次往下掉。
“大伯,大娘。”
周屹安叫了人,压下的眼角里,带着似笑非笑的晦暗意味。
周学义勉强满意地嗯了一声,大娘一脸憨厚地搓着手,从自己兜里摸出一张十元的纸币,纸币上还用红线绑了一圈,使劲塞到周屹安手里。
“好孩子,听说你考上了大学,有出息了,这是你大伯和我的一点心意,你快拿着。”
周屹安没有推辞,很坦然的收下了。
还问,“不是听说家里日子困难,粮食都不够吃,看来是两个表弟也有出息了,家里不仅能吃饱饭,还能带着大伯和大娘来京城走走?”
一时间,在场的人都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大娘脸色讪讪的,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周学义眼中簇着火,手指向周屹安,“你……”
两个不停往嘴巴里塞罐头的表弟,有一个抬起头,笑呵呵地说,“屹安哥,我妈给你的十块钱,是出来之前借邻居的,我妈当时跟人家说了,你们家现在可有钱了,我们来一趟,二婶肯定还是大包小包的送我们东西,我们一定有钱还上!”
另一个也说,“我妈还说,让我们留在京城读书,让你给我们辅导功课,让我们也跟你一样,考大学,去好单位上班,一辈子吃商品粮!”
周屹安一副自己早就猜到的样子,哦了一声。
“我也想让你们留在京城读书,考好大学,以后去单位上班,吃商品粮,可是……”
肉眼可见的,周学义眼里的火气灭了,大娘目光亮了起来,两个表弟激动得连嘴巴里没咽下去的午餐肉都不嚼了。
“我们早就不是亲戚了啊?当初我爸带着我,站在你们家门口,求你们接济我的时候,是你们连门都不敢开,隔着墙头说,让我们就当你们这一门亲戚死了,大伯,大娘,你们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周屹安语气轻飘飘的。
已经听不出什么怨恨的情绪,但姜穗完全能想象得到,周屹安不是不心寒,是寒透了,看透了。
周学义勃然大怒,拍着桌子,“你敢记仇?那时候你们家是什么成分?难道你想让我们家也跟你们家一样倒霉吗?”
周屹安冷冷地说,“是,那是不能一起倒霉,所以现在我们家也不想跟你们家一样倒霉,连上京城打秋风,都要找邻居借钱。”
他一个脏字儿没说,只是把当初大伯一家人的所作所为都讲了出来。
周学义老脸转红,大娘忽然抹起眼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