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声渐起,天边却依旧暗黑。
秋季的雨总是又长又多,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子霉味。
头顶是暗沉的天穹,闷雷声不断在天边响动,抬头望去,还时不时有闪电乍现。
文武百官到了宫门口。
一反常态的没有成群窃窃私语,上百号人站在一个地方,却安静得如同没有人似的。
好多大臣脸上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脸色憔悴又战战兢兢。
他们机械似的排着长队,缓缓在皇宫大道上挪动。
像是故意的,所有人的脚步都异常的缓慢,似乎在拖延进殿上朝的时间,仿佛这样就可以躲掉今日的血腥。
及至雍和殿。
众臣瑟瑟发抖的跪拜完毕。
龙椅上稳坐如山的朱正赫然入目。
他阴沉着脸,明黄的龙袍被他撑起,强大的气场扑面而来。
低沉的嗓音随着响起:“众卿平身。”
所有人莫名打了个寒颤,没人敢抬头看向他。
谁都知道,太上皇谋反这个事还没完。
虽说很多人都觉得皇上念及朝廷需要人手,不会赶尽杀绝,但毕竟刀在他手上握着,谁也不敢保证这刀会不会掉到自己头上来。
朱正扫视一眼底下各怀心思的大臣,目光冰冷,面色却一如往常。
他状似无意地抬了抬指尖,吩咐道
:“将石亨、杨善带上来。”
马上有禁卫军动了起来。
众臣面色大变!
这两人是太上皇谋反案的主谋之一,此时本应该在昭狱里等着三堂会审。
皇上这时候竟然公然将人带上朝堂,这是要当庭宣判,两人绝境之下,势必会求饶。
一旦他二人松了嘴,随便供出几个人名来,谁能保证皇上不将这些人通通砍了?
杀鸡儆猴,这两人的作用可比一只鸡来得重要!
不少人瞬间腿肚子发软,额间的冷汗簌簌地往下掉。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求饶声。
众人吓得魂儿都抖了抖,皆用余光望那处看。
却见禁卫军拖着浑身是血,不过一夜便以被拷打得不成人形的石亨、杨善上殿了。
空气中泛起似有若无的血腥味,二人凄厉地叫喊着,眼神所到之处,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生怕被他牵连。
朱正盯着底下的动静,狭长的眸子里有了一丝兴味。
这人呐,死到临头也不一定知道悔改。
禁卫军将二人押在殿中,嘴里塞着破抹布。
朱正冷冷地盯着他们,身上矜冷强大的气场更给周遭平添了几许压迫感。
二人含着抹布,只能不断发出呜呜声,泪水混着血水,一点点流下。
朱
正收回视线,顺手捋了捋袖子上的褶皱,音色低沉:“宣旨吧。”
王吉得了圣意,立刻迈开了步子。
众人偷瞄着他手上拿到明黄的圣旨,只觉得一柄利剑悬在头顶,死亡已经在向他们疯狂招收。
王吉缓缓打开圣旨。
已经有人遭不住压迫,身子瘫软在地。
却又死死地压制着内心的惶恐,不敢大声。
王吉面无表情地盯着圣旨,昂了昂下巴。
下一刻,阴柔尖利的嗓音响彻整个雍和殿——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骠骑将军石亨,私带军队,无诏入京,光禄大夫杨善巧言令色,妖言惑众,二人挟太上皇以谋反!”
什么?
众人一愣,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
什么叫挟太上皇以谋反?
这意思,是说石亨杨善胁迫太上皇造反的?
不是太上皇自己想当皇帝?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时,王吉又徐徐念道:
“……唆使太上皇……大逆不道……”
“谋逆之罪,其罪当诛,念尔京师保卫战有功,虽不可抵过,却可祸不及家人……”
“叛死罪,秋后问斩!”
轰——
一道雷炸响上空。
石亨杨善疯狂地挣扎起来,禁卫军迅速将他按下,拖了下去,留下一条腥臭的血印。
大雨倾盆,玉石砖上的血迹瞬
间被冲洗的一干二净,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朱正面无表情瞥了一眼底下神色各异的大臣。
大部分人敏锐地在这道降罪的圣旨里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他们充分意识到,这是皇上在给这次的谋反定性。
石亨、杨善,做为史上最冤的背锅侠,以一己之力,承担了太上皇的谋逆罪,更是以一人之躯,挡住了众多大臣头上悬着的利剑!
也就是说,皇上真的不打算大开杀戒。
他们……不用去死了!
众人心下一松,只觉得自己劫后余生。
顿时高呼万岁。
“陛下圣明!”
“陛下仁慈!”
“陛下……”
大殿之上,一时间沸腾起来。
朱正心中不为所动,却也不制止他们夸张的赞誉,狭长的眸悠远深邃,仿佛镌刻在骨子里的杀伐果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