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黄英踩在竹凳上,登高一看,果然很清楚。
下午场还是八幕,水生醒来,就听到小厮来报,说员外夫人晕厥了过去。
等他匆匆赶过去,就见员外爷一脸喜色,旁边立着的管家忙上前同自己道恭喜。
原来,员外夫人并不是身体有恙,而是有了身孕。
员外爷两口子欢喜非常,水影也在一旁笑意盈盈,唯有水生,电光石火之间,想起文曲星君的那句话。
你醒了便知。
他看着员外夫人平坦的肚子,心里不住打鼓,义母肚腹里的孩儿会是那只饿龙吗。
瞧着义父义母和水影脸上的喜悦神色,他满腹疑虑,也只得按捺下来。
十个月后,孩子降生,取名水梦龙。
原来,员外爷和员外夫人诊出滑脉前,曾做一胎梦,梦里云层翻涌,一漆黑小龙从南天门一跃而下,化成一道光,钻进了员外夫人的肚腹。
水生感念员外夫妇对自己的恩情,水梦龙一条性命,他也不忍心伤害填阵眼,在没有稳妥的法子前,他便揽过教养水梦龙的责任。
幸而员外夫妇力不从心,又见他照看仔细,也很放心。
一瞬就是八年,许是龙姓本恶,这八年,水梦龙从只捉摸府里下人,到欺负孤寡老弱,种种恶事,不可计数。
这中间,水生和水影由员外夫妇做主,结成了夫妻。
一日,水梦龙逃脱家丁小厮看护,独自跑到了东海边,恰逢一个浪头打来,水梦龙跌进了海里。
“这恶龙也不知有没有被淹死!”
“谁知呢,八成没事,他都是龙了,还怕水不成。”
“这戏好听是好听,只啥时候把这龙填阵眼。”
观众们讨论着接下来的剧情,从戏场中散出来觅食。
薛黄英已经从竹凳上下来,洗了洗手,拿上汤勺,便开始盛汤。
这种善恶到头终有报的戏,薛黄英以前听过不少,顺着前面的线,她已经能猜到,这只恶龙最后必然填了阵眼,最后水患得以疏通,水员外一家人从此幸福生活在一起。
今晚是最后一场戏,明儿戏台拆了,他们也不用早起过来,卖完晚饭,薛黄英等人也没着急回家。
这几日都没好好听一场戏,这么贵的戏演在面前,却没有一睹为快,岂不可惜。
夜戏很快开场,灯笼高照,灯火煌煌,把戏台照的亮如白昼。
原本就华丽的戏服头冠,在灯火的辉映下,愈加的光华灿烂。
孩童入海变成了游龙,游龙翻滚间,碧海生波,浪高百丈。
水生于梦中恢复法力,手持双鱼佩,以自己和水影全部法力,苦苦维持平衡。
戏台上打斗异常精彩激烈,观众看的心潮澎湃,连连叫好。
两厢僵持不下,恶龙又是一大段唱词,薛黄英仔细辨听唱词,原来恶龙以魂魄之身投胎转世,得自由的同时,原本因为镇压多年而削弱许多的法力,更加的维持不住。
最后,水生奋力一击,恶龙跌入海中。
水生运转最后残余的法力,把恶龙镇压在阵眼。
紧随其后的一幕戏是海清河晏,水患平息。
水生靠着多年的钻研,重新规划了河渠,因河渠支流形似龙爪,取名伏龙渠。
这时水影已有身孕,稍稍减去员外夫妇幼子溺水之悲,伏龙渠奔流不息,灌溉上万亩良田。
好景不长,龙宫借口伏龙渠有挑衅冒犯之意,一片玉书,上达天庭。
天帝震怒,无视文曲星君的辩解哀求,将水生打回原身,贬到极南的毒瘴之地。
员外夫妇受不住连失二子的打击,一夕之间魂归地府。
水影带着襁褓中的幼儿和水生遗下的双鱼佩,流落他乡。
大戏在水影带着孩儿仓惶离开的背影里落下帷幕。
观众都在抹眼泪等着后续,薛黄英心绪复杂,心里为水影的日后生活担忧不已。
锣鼓声又起,帷幕拉开,伶人们依次上来谢幕。
这就结束了!
人群哗然,都有些接受不了这敷衍潦草的结局,又不敢同戏台上伶人们呛声质问,只同左右议论纷纷。
戏场这么多人,一人一句,声音也足够嘈杂。
观众的不满之声,丝毫没有影响台上装扮华丽的伶人,谢完幕,帷幕重新拉上。
薛黄英也有些意犹未尽,她还等着后面上演水生夫妻大团圆呢。
结果就这!
她郁闷喝一口茶水,就听一道温厚的声音道:“烦请娘子帮咱们煮一锅汤,再下八碗面,我的在这里吃,余下的,做好后送到戏台后头。”
薛黄英回头一看,见是两日不见的覃善,他身上龙王爷的戏服和头冠都已取下,一身常服,脸上的油彩还没擦去。
“覃伯,快请坐。”
天气已经热起来了,这些人穿着厚重的戏服,一场场手眼身法步的演唱下来,怕是又疲又热。
”哎,老夫的那碗面里,多放些山椒粉。”覃善坐在竹凳上,姿势随意,仿佛还是戏台上那个气势磅礴的龙王爷。
娇娇和长松已经困极,薛黄英让薛春樱同李合顺带着娃儿先回,铺子里这些东西,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