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寂寥,更寂寥。
夕阳西下,秋风吹遍连岸衰草,岸上渺无人迹。
乌鸦缓缓落在马车上,歪着头不解地看向岸边那道苍白的人影。
苍白的人影,苍白的脸,苍白的死人眸子。
仿佛这是一个死人,完全的死人。
乌鸦被人影身上的不详尸气所吸引,落到了人影的肩膀上。
下一刻,鲜血洒满了整个夕阳,漆黑色的羽毛飘落在地上。
哈桑的脸上沾满了血,乌鸦的血。
已经完全涣散,完全苍白的眸子里似乎有着喜意。
因为他的面前是一条河,这几天里见到的第十一条河!
“我们已经离江南越来越近了。”
马车里,燕摘月一面给江逸喂着饭菜,一面低声道。
“这里是哪里?”江逸勉强咽下饭菜,低声问道。
他的声音已经很嘶哑了,整个人也已经憔悴了许多。
因为他已在马车上被囚禁了将近半个月。
短短的十几天,江逸几乎像是过了十几年。
他的人已经瘦得不成样子,原本白净清秀的脸凹陷下去,已经长出了杂乱的胡须,眼眶也红的厉害,身上的衣服更是已经满是斑斑点点的血迹。
但比起
他的身体,或许心理上的摧残更为致命。
他并不是特别注意干净的公子哥,可他也绝对忍受不了污秽。
十几天,哈桑没有让他走下马车一步,他的裤子上已经满是污秽,让他几乎无时无刻都想呕吐。
幸好燕摘月并没有嘲笑自己,而是默默地选择了无视。
否则,江逸真的有可能会崩溃。
“我也不知道。”燕摘月缓缓道,“我只隐隐看到,过了河,就是市镇。”
“哈桑已经让那个倭国人去市镇上打听了,等他回来,或许我们就能知道,这里就究竟是什么地方,我们离江南到底还有多远。”
“但是我感觉——”燕摘月忽然长叹一声,“我们离江南不远了。”
毕竟他们已经昼夜不分地赶了十几天的路,照这个速度,或许很快就能赶到江南了。
但是这十几天的时间里,祁天臣却一直都没有出现。
不,应该说,除了燕摘月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出现过,似乎没有人打算阻拦哈桑,营救江逸。
“毕竟哈桑的马车,实在赶得太快,太急了一些。”
燕摘月低声宽慰道:
“祁天臣他们,或许很难跟得上,可能需要再过两天,三天?又
或者,他们其实已经跟上了,只是在等待时机而已……”
燕摘月忽然顿住。
因为他忽然发现,江逸的脸上似乎并没有失落,反而有着担忧,有着不安。
燕摘月这才想起来,江逸其实是不希望祁天臣来救他的。
那他在想些什么?
燕摘月不解地看向江逸。
“我有预感。”江逸低声道,“没有任何的证据,也没有任何的线索,就只是线索,只是预感。”
“我感觉祁先生……他或许很快就会出现了。”
江逸的脸色渐渐凝重。
而这时候,钟野已经从前面繁华的市镇里回来,跪伏在哈桑身后。
“主人。”
钟野的眼睛似乎在放着光,他似乎很兴奋,似乎打探到了什么天大的好消息。
“说。”哈桑淡淡道。
“我们已经临近建康境内,最多再有十日,就能到赶无锡。”
钟野指向前方市镇:“那里叫金叶集,因为过了那里之后,道路两面林木繁盛,每逢秋时,落叶满地,十里金光。”
“过了金叶集,就是建康城,如果我们在建康城换一匹好马,几天的功夫,就能到达无锡!”
“好,好,很好。”哈桑转过身
,走向马车,“我们即刻出发!”
于是漫天暮色之中,马车再次奔驰。
滚动的车轮碾碎了一地残阳,很快就将金叶集远远落在了车后面。
然后,就是落叶满地,十里金光。
马车在似乎被残阳镀上了一层金光,在同样金色的落叶里奔驰。
远天一色,尽是金色。
落叶萧萧,秋风萧萧。
琴声也是萧萧。
而琴声之中的酒气,更是萧萧。
赶车的燕摘月轻轻皱起了眉。
他似乎感觉马车慢了下来,就好像,就好像——
马匹已经醉了。
钟野的马匹已经倒下,钟野自己也已经倒下,似乎醉了酒,昏睡过去。
燕摘月一惊,立刻屏住了呼吸。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萧萧琴声乍响,陡然音高。
声若惊雷,琴气更是如剑般迅猛,如剑般锋利。
燕摘月立刻消失在了马背之上,然后——
骏马嘶鸣,鲜血喷溅而出!
马车立刻翻倒,撞毁,只有坚实的车厢被震飞到半空之中。
但下一刻,车厢忽然稳住,诡异地停在了半空之中。
然后安然落地,稳稳地停在了金色的落叶之上。
燕摘月惊讶地看着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