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风曦警觉起来,身为琴灵的本能告诉她,她这会最好干脆利落地回绝兰雪声的请求,但她转眸对上她那双写满期待的眼,原本涌到嘴边的话,登时便卡进了喉咙。 “……你可以说,但我不一定会回答。”风曦抖抖唇角,那边得了许可的兰雪声则陡然支棱起来,当即撂下资料,撑了身子。 “风曦姑娘,这个是你的本体的话,”兰雪声伸手指了指琴匣,继而扭头指了指风曦,“那这个是你的什么?” “……道体。”风曦眉心微跳,“有什么问题吗?” “没,就是觉着有点稀奇——毕竟我看颙鸟那会,是直接就着本体化出来的道体,而你却能将本体与道体分列两处。”兰雪声咧嘴,“没别的意思。” “因为颙鸟是禽妖,而我严格来讲,应该算是器灵。”风曦假笑,“——我是这把名为‘曦’的琴的灵,不是古琴修炼成精。” “哦哦哦这样,斯国……啊不,牛哇牛哇。”兰雪声啧啧惊叹,“那这么说的话,风曦姑娘,你的本体和道体应该还具有某种微妙的、我们正常人不了解的联系咯?” “比如说,假如啊我说假如,”兰雪声大胆假设,放肆发言,“假如我手贱敲了你本体一下的话……” “你的道体会不会也跟着有一点感觉呀?” “理论上是会有感觉的……等会,你说这么多到底想表达什么。”风曦脊骨一寒,无端悚然。 “嘿嘿嘿……这让人怪不好意思的。”兰雪声单手挠头,老脸一烫。 “其实人家就是想问问你啊——” “如果本体上发生了变故,你道体上也会有感觉的话,那你的琴弦断了之后道体又是哪里发生了变化?” “啊?”风曦脑壳一懵,一时没能绕过那个托马斯回旋大转弯儿。 “还有,我今天看你没事闲的总喜欢摸琴额,那你这不就是相当于在摸自己的脑门?”兰雪声双眼圆睁,“请问道体站着摸躺着的本体的脑门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感受,每天背着自己本体到处乱逛的你等同于是在背着自己的尸体上蹿下跳吗?” 风曦被她问得有口难言,想逃命却又似乎无路可逃。 ——见鬼,她现在总算明白颙鸟那会为什么会摆出那么副死表情了! 因为兰雪声的话不但既多且密,还角度清奇自带贯脑效果,听着一句就得晃悠得满脑袋都是,仿若狼号鬼哭,绕酆都三百日而不绝! 她根本就逃!不!掉! “另外我背我自己又是种什么感觉,本体内封印着那么多妖鬼蛇神会导致你道体便秘和消化不良吗?”兰雪声抻着脖子哒哒哒哒,“辟谷多年是否能省下一大笔饭钱?” “你给本体擦琴油的时候是不是等于给道体擦了层身体乳?那反过来身体乳可以代替你的护琴油吗?” “你隔空取琴时所用到的理论更贴近多维空间还是量子力学,你们修行人还讲科学吗?” “再有……” “停!”风曦紧急叫停了兰雪声的无限念经,白着脸哆嗦着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琴谱,猛一下塞进她怀中,“给你两份我珍藏多时的琴谱手稿。” “要不你没什么事还是多练练琴吧,我今天也累了就先回客房睡觉了……告辞!”含泪贡献出两份手稿的风曦逃也似的奔上楼去,兰雪声对着她的背影奋力伸出了尔康手:“诶~等会,我还没问完呢风曦姑娘——” “这年头琴灵还需要睡觉吗?年逾七千岁的你为什么钟爱少女形象,那两张琴谱我要练到什么时候才能往下弹,对制弦的蚕丝你有什么特殊要求吗——” 回答兰雪声这一连串鬼问题的,是客房猛然传来的关门声响,兰雪声闻声禁不住悻悻然伸手摸了摸鼻头。 ——天地良心,她这真不是故意没事找事,她只是单纯头次见到活妖兽和活琴灵,有那么亿点点的兴奋过度。 但正常人又有谁见了确定对自己无害的活妖怪,不会兴奋激动呢? 所以这不怪她,非要怪也只能说怪人类的本能。 兰雪声心下如是宽慰着自己,一面低头看向那份《良宵引》的原谱。 去掉了后人反复加工而增设上去的各式音韵之后,原谱显然不再如今谱那般短而精致,可她循着那谱子简单哼了两句,竟意外多品出来了一线说道不明的古拙旷远。 这曲子……好似确乎是比今人修改过后的那张精巧琴谱,更易将人引到那派雅致良宵中去。 并且,这曲中意境,莫名令她觉着熟悉。 可她从前分明没见过这份原谱,更不曾听闻过与之类似的调子。 兰雪声拧了眉头,下意识摸起那份贺若弼生平,一代隋初大将跌宕起伏的生涯读得她心潮亦随之动荡不平,分明万般传奇的人物,却看得她眉心越锁越紧。 ——贺若弼一生的色彩太烈,她实在看不出他与《良宵引》曲中所绘的一院清风朗月,终竟有什么共通之处。 是她看得还不够仔细,还是说这东西只能靠她自己去悟? 兰雪声不信邪地将那沓资料翻回了首页,遂自那首页的第一个字起,逐字逐句地重新看起了贺若弼的那份生平。 ……依旧找不出有什么共通处。 总算从那堆纸页里二度抬出头来的兰雪声怅然扼腕,窗外的天幕已然微微泛起层青。 她转头望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钟,半晌才分辨出那指着“3”的黑影是时针而不是分针。 好家伙,这就三点了,她八点还得滚去看店呢! 兰雪声骇然一惊,随即一个死鱼打挺,丧尸一样蹿进了浴室。 一番洗漱后她躺在床上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