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长安一回到马车上,檀舒立马将早先就备好的汤婆子递给祝长安,脸色有些担忧:“县主,您对潘家赶尽杀绝,若是被陛下知道了,只怕……”
“怕什么?”祝长安仿佛刚从地狱中走出来,表情还带着几分肃杀:“你以为袁子望收到朗州潘家的消息第一时间是来告诉我?”
说着,祝长安冷笑一声:“潘玉泉一家到了文丘已经一月有余,我却现在才收到消息,这么长的时间,你猜陛下知不知道潘玉泉的藏身之处?”
祝长安这么说,檀舒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您的意思是,袁尚书他其实早就把潘家人的消息给了陛下?”
“袁子望虽然是我的未婚夫君,但他在这之前还是一个对陛下忠心耿耿的臣子,朗州潘家的案子没结,他收到线索当然是要先报陛下的。”祝长安冷冷看着暖炉里烧得噼啪作响的炭火,语气中带着些不屑:“至于为什么这消息最后又转到我手上了,想来是我们那一向仁厚的陛下因为愧疚,特意把潘玉泉送来给我解解气吧。”
“愧疚?陛下为何会愧疚?”檀舒不能理解:“陛下急召定远侯去南境抗击海盗虽然是有些匆忙,但依定远侯的本事,再来十群海盗也未必能拿下定远侯。既然如此,县主又为何觉得陛下会因为此事而愧疚?”
说起定远侯,祝长安就觉得心口如同被数十万根针来回戳刺般疼痛,不知不觉又将手里的汤婆子捏得更紧了些。
“这事,你以后就知道了。”
檀舒并不知道当年云麾将军的那一段往事,在她看来,皇帝的急召只是一次再正常不过的军事调动。不只是檀舒,如果不是祝长安知道前情,只怕此时她也只觉得是皇帝此举是信任定远侯的表现!
现在她人也被送走了,定远侯也上战场了,就是不知道皇帝给定远侯安排的谢幕是在什么时候。
距离祝长安和袁子望的婚期还有不到一个月,若是定远侯在她成婚之前就战死,祝长安带孝三年,那婚期自然就要再延期三年。可皇帝是抱着补偿的心态把她许给袁子望的,那自然不会平白无故地让祝长安再等三年。
如果祝长安没猜错的话,她和袁子望成婚之后,就是定远侯丧命之时!
想到这,祝长安绝望地闭上眼,右手握成拳,指甲深深地扣进掌心,似乎是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祝长安原本还想着等回到都城就写信给皇帝,请求他收回赐婚,可如今这情形,只怕祝长安前脚退了婚,定远侯后脚就得沉尸大海!
这样一来,祝长安乖乖地接受那桩令人窒息的婚姻,竟然成了定远侯这一个月里唯一的保命符!
祝长安恨啊!
她恨这个时代如此不公!恨皇帝只因自己多疑,就要残害忠良!恨袁子望明知皇帝要对定远侯下手,还睁眼说瞎话来打消她疑心!
但是祝长安最恨的,是自己太窝囊!面对皇权的欺压,她连反抗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皇帝亲手把定远侯拖进他精心布置的陷阱!
马车走了一路,祝长安就想了一路。
她想尽了一切方法,算尽了所有心机,都找不出一个能让定远侯安全脱困的办法,除非定远侯自己愿意金蝉脱壳。
可那个在马匹上一刀一枪为自己挣下满身荣誉的定远侯却不愿意!
祝长安一行人离都城越近,祝长安心里就越急!她感觉自己踏向都城的每一步,都是定远侯生命的倒数!
她越来越着急,脸色也一日较一日更难看,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最后终于在车队看见都城城墙的时候,祝长安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喷出,尽数溅在她披了一路的雪白狐氅之上,像极了一朵朵开得正艳的隆冬腊梅!
原本在收拾用品的檀舒见到祝长安此状,扔下手里东西就迎上来扶住祝长安:“县主!”
祝长安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
檀舒知道祝长安原本身体就不好,还在丰永镇遇上那种晦气的事,阴气入体,生了好大一场病!原本在山临城时已经养好了许多,没想到到了南境又是受伤又是雨中求情,刚恢复的身子一下又垮了!
这些日子看着祝长安脸色一日比一日苍白,檀舒心里早就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偏偏任凭檀舒如何着急,祝长安自己跟个没事儿人似的,每晚都呆坐半宿,熬得眼下渐渐泛起青黑!
檀舒含着泪,从箱子里拿出一件貂裘,利落地帮祝长安换上。
收好了染血的狐裘,檀舒又往炉子里加了些炭,好让炉火烧得更旺些。
直到看见祝长安脸色逐渐红润,檀舒才出马车,吩咐随行小厮乘骑先行回侯府,让侯府的人去太医院请太医。
见檀舒井井有条地安排好了一切,祝长安才开口问道:“我这才想起来,你当初是直接从宫里跟我们走的,可如今我们先行回了都城,不知道皇后可有对你的去处做安排?”
祝长安这一路上的话极少,即便是日日贴身照料她的檀舒,也很久没听到祝长安说这么长一段话了!
只要还有力气说话那就是身体还行!
檀舒心里松了一口气,面上仍故作平静:“临行前娘娘曾特意嘱咐过奴婢,回到都城后暂时先不必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