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西沉,当落日的最后一缕余晖没入海面,夜色笼罩在澜沧海上,天地归于寂静。
海底数百尺下,越斛于龙宫东殿设宴,高悬的明珠照亮了昏暗海水。刚入夜,
便有许多水族已经前来,在龙宫侍女的接引下入席。不过数刻,席间已经熙熙攘攘,不少妖族并不急于坐下,同有些交情的来客彼此寒暄,觥筹交错,场面很是热闹。侍女来来往往,手中奉着各色灵果美酒,任其取用。贺楼潮带着几名鲛人,来得既不算早,也不算晚,飞絮跟在他身边坐下,举止间有些局促。
溯宁不在,贺楼部便多了个席位,贺楼潮想了想,便将飞絮带了来。
澜沧海中与贺楼部也有不少,但在贺楼潮坐下后,却没有一只妖族上前搭话。灵族封宫之事早已传开,这些海族不知其中究竟,只道贺楼部开罪了昌黎氏使者,为明哲保身,当然要和贺楼部保持距离。
在明里暗里的打量中,也只有长恒主动向贺楼潮点头致意,贺楼潮微觉意外,反应过来后也向他点了点头。注意到这一幕,成嚣不屑地哼笑一声,再想想贺楼部如今境况,心中颇为痛快。
只是不知那贺楼云珠怎么不在?他还记挂自己之前丢的脸,想着什么时候能讨回来。
或许是开罪了神族使者,已经没命了!成嚣饮下一口酒,为这个想法露出痛快之色。
时辰将至,在一阵喧哗声中,凭筝与澜沧海龙族也都前来,身为白龙族长老的寒江混在其中,刻意将气息收敛,便也没有海族认出他身份。
随着凭筝上前,周围海族皆抬手行礼,前方刚坐下的老者也颤颤魏巍地起身,向她躬下身来。
“玄老不必多礼。"凭筝见状,连忙扶起了他。老龟玄云比白龙族中不少长老活的年岁还要长,他随澜沧海被敕封的第一位龙君来此,做了龙宫丞相,辅佐了三任龙君。后来他年纪越来越大,便卸去丞相之位,自愿守在珊瑚树下,看守澜沧龙冢。不过因南明行渊之故,老龟也没能守住龙冢,陷入昏睡,直到今日才醒转。
凭筝坐在了主位下首,在她坐下后,原枝终于率数名灵族姗姗来迟。
今夜是越斛生辰,她却面色紧绷,不见分毫喜色,给喧哗热闹的气氛泼上一盆冷水。
正在寒暄客套的妖族顿时都压低了声音,不待她上前,便向后退去,让出路来。
他们实在开罪不起代表神族昌黎氏而来的灵族。以贺楼潮为首的众多鲛人更是努力减弱了自己的存在感,希望不要被她注意到。
原枝目不斜视地自众多海族中行过,姿态傲慢,在灵族眼中,他们从来都比妖族要高上一等。
她的席位就在凭筝对面,但原枝坐下.身,对上凭筝目光,连些许谢意都欠奉,更不提什么礼数。对凭筝以流光珠换来她一命,原枝并不觉得如何感激,她只记得自己为溯宁重伤,而北海白龙族却未能拿下让她重伤的罪魁祸首,施以严惩,讨回颜面。
这便是他们的罪过,那张与原崇山相似的脸上浮起化不开的阴郁之色。
不过是只妖族而已,在神族面前,在昌黎氏神上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越斛不知她心心中所想,时辰已至,他坐上主位,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唏嘘。
自己这个生辰过得可真是跌宕起伏,好在终归是有惊无险,想想自溯宁手中所得的烛龙书,已经完全足够弥补他近日来所受的惊吓了。
今夜的生辰宴应该不会再起什么风波了吧?越斛目光扫过下方,没看到有什么不妥。
也是在他入席后,龙宫丞相捧着礼单上前一步,高声唱礼。除了在场海族献上的贺礼外,澜沧海周边海域龙君虽未亲至,但也都有礼奉上,同属北海白龙族,便是不算熟识,也要给几分面子的。
数名龙宫侍女抱着酒坛,为席间宾客一一斟上琼浆,酒液落入犀角杯,并未在海水中弥散。
随着唱礼暂告段落,越斛握住面前酒盏,正要起身说些什么,面前海水忽然翻腾起来,让他将要出口的话音一滞。他心中顿时生出不妙预感。
在海水翻涌的浪潮中,沉重威压降临,在场众多海族生出源自血脉的恐惧,如果不是恰好坐着,他们现在应该已经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
在这样的威压下,即便是龙族,呼吸也沉重了许多。凭筝望向前方,神情隐隐现出几分不可置信,她猜到原枝不会善罢甘休,却没想到她能令昌黎氏神族现身于此。只有神族法相,才有如此威压!
在无数视线的注目下,灵光中走出巨大虚影,眉心纹印亮起,正是昌黎氏族徽之形。
少女睁开眼,双目流淌着灿金之色,容貌与昌黎妙音人形时本身并无分别,只是长发如同水浪,两条巨蛇分别自她两手缠绕而上,下.半.身也显出蛇形,令人望而生畏。这是神族法相,也是上古之时神族各部先祖的原貌。领悟天地本源法则,将血脉中流淌的力量显化,神族便可召出法相化身。但也并非所有神族都能做到这一点,昌黎妙音以如今年纪便能显化法相,在神族中也属天资卓绝。九天距北荒澜沧海路途迢迢,便是昌黎妙音,也不可能瞬息便至,何况她身在重华宫修行,轻易不能离开,不过以法相降临澜沧海便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