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何来的这般是时候?
漪澜心里嘀咕一句,随了众人起身相迎,就见周怀铭进来。他依旧那副淡漠的模样,不喜不怒,四下望望颇带出几分好奇地问:“如何这般的热闹?”目光却落在漪澜身上。
慧巧走上来捂着画卷说:“澜儿画了一幅地藏王菩萨像,姐妹们争了要沾沾仙气,各不相让,就争去了一处。既是爷回来了,这仙气,就爷先沾罢了。”
慧巧说着一笑,未将画卷递给周怀铭,反一把将漪澜推去了周怀铭眼前。
漪澜微惊,却含了几分羞涩,转身懊恼慧巧的促狭,正要去夺她手中的画卷,一旁的六姨太玉珑酸酸地说:“什么仙气,不要沾了晦气才是。”
说罢顺手一把从慧巧手中夺过了画儿,打开就要看,口中念叨着“我倒要看看画出的是何方神圣!”
众人知道玉珑平日里拔尖儿厉害,也没人敢去惹她。如今玉珑同新来的八姨太不睦是人尽皆知。今日玉珑又失礼在先,众人的眼睛只有巴巴地盯着,自然不必漪澜再去点明。
“看,这一点点仙气,反被玉珑不声不响地渔翁得利了!”慧巧取笑着。众人的眼睛都齐刷刷盯着那缓缓展开的画轴。
二姨太的丫鬟吉儿端了一碟子果子上来,行过六姨太身边时,也不免探头欠个脚去看那画卷,仿佛也想沾点子仙气一般。只是她足下不稳,身子一歪,果子咕噜噜的滚落在地。
急得她躬身就去捡,冷不防恰撞在栏杆旁展画的六姨太玉珑的臂肘处,“哎呀!”一声惊叫,玉珑一个趔趄,闪身避她,那画儿却从她手中飞出,直落去池塘里。
新做好的画,便如此糟蹋了?画入池塘,可还能看?
“啊!画~”惊叫声连连,漪澜的面颊也渐渐的冷下。懊恼与伤心夹杂在一起,她心疼自己的心血。心下免不得生疑,如何就那样巧,她抢去了那画,却又莫名其妙的掉去水中。
吉儿吓得噗通跪地告饶:“六姨奶奶恕罪,六姨奶奶恕罪,吉儿一时失手,误撞了奶奶……”
吉儿话音未落,六姨太怒不可遏地挥手“啪!”的一记响亮耳光抽在她面颊上,直扇得吉儿倒退几步扑坐地上。
“黑心的贱蹄子,你这是存心要我在老爷太太面前出丑好看!”
众人忙来拉劝,吉儿惊吓得连连叩头求饶。漪澜见她慌得六神无主的模样也不由心生怜悯。
这吉儿是二姨太的丫鬟,平日里同二
姨太一样是泥胎菩萨般不言不语逢人就笑的,如今她误撞了六姨太,无心之过毁了漪澜的画儿,漪澜本不该怪她。
漪澜转身去搀吉儿起身,横在吉儿同六姨太玉珑间,正欲开口劝说几句解围,就听到捞画的丫鬟们一阵惊叫失声,仿佛捞出了鬼魅一般,慌得众人四散而逃。
“啊!羞死人了!”
“这大白日里光着……啧啧,哎呀呀,可是什么画儿?”
“嘿嘿,这,这画里,这不是八姨奶奶吗?”直至大太太身边的丫鬟傻妞憨憨的一语道破天机,漪澜才惊得扭头去看那幅落水的画。
只看一眼那水淋淋的画作,惊得漪澜面色惨白。她浑身发冷,血液渐渐全部凝结在脸上。整个人如暑热天气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霎时失去知觉。
那哪里是她画的那幅地藏王菩萨图?画不知何时变得陌生得令她恐惧,看上一眼都令她面红耳赤到恨不得遁地而逃。这是一幅美人出浴图,图中的美女羞涩地面颊酡红,肤如凝脂透出淡粉的光泽,身上曳着一层薄纱,若隐若现曲线优美的身躯,含羞垂眼儿的模样,那画中的人儿的眉眼模样,可不正是漪澜?
不,不会,不该!
转瞬间,
漪澜脑中已问了自己千百遍如何会这样,顾不得周身众人的排揎讥诮声,漪澜扶额勉强站定。这是为何,这是为何,那副肃穆神圣的地藏菩萨像,如何会……会变成这样?不,那是一幅不堪入目的画像!画中的人儿竟然是她!
“呦,我自当是什么菩萨像,原来是咱们八妹妹把自己都献给了菩萨呀,怕还是献给了个洋菩萨呢。”六姨太柔柔地说,幸灾乐祸,字字如毒针刺进漪澜的耳道。
若说此事同她无关定然无人肯信,只是眼下,纵她浑身是嘴,又如何去辩驳?
漪澜头脑一空,须臾间祸从天降。那惊乱只在瞬间,绝处救生的欲望令她头脑霎时间冷静。此刻,若不急中生智地化解困局,落下这不洁之名,怕是日后在府里难以立足见人。
周怀铭在朝野何等的声名显赫,可能容忍府宅中如此丑事?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漪澜强迫自己镇定,镇定!她警醒自己:谢漪澜,这分明是有人毒计陷你于死地。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若此刻乱了阵脚,只剩得任人鱼肉!
漪澜定定心,望着惊乱做一团议论纷纷的婆子丫鬟们,一双双惊惧中不乏幸灾乐祸的眼,无尽的冷漠。
她做出一幅极尽委屈的模
样,翕翕鼻子忍了泪向玉珑故作糊涂地问:“好端端的菩萨像,在漪澜画室挂了许久,人来人往都是亲见的。怎么这会子被姐姐扔进了水里的功夫,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画是经六姨太之手落水,追根溯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