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于家买收音机的时候是四年前,这四年之间没有再购入任何大件,也不知道工业票现在啥情况。
牛翠兰就记得船厂同事去年结婚,男方给买了个17钻全钢防水的英纳格手表,花了一百七十块钱左右,都赶上一辆自行车了,还要10张工业券。
人干脆就把工业卷一股脑的递给了亲妈。
徐春娇还没忘大妞的事儿,揣了工业卷叫人往后一旦要背诵课文第一个喊大妞,人心里底就不会紧张了,然后风风火火的回了队上找会计拿钱。
会计家屋里屋外都没有个下脚的地方,光是知青就几乎都来了,正可劲的求会计能不能提前预支钱。
公家发给知青的除了基础口粮还有生活费。
基础口粮一般不够吃,得额外用生活费买,公社各个生产队知青的生活费都是会计统一掌管。
像队上的老会计一般会直接去领回知青们半年的生活费,部分的钱缴给公社的粮站,知青们按月份去公社粮站背米。
最近要秋收,知青们想要提前养养身子,就想从会计这里支钱。
李知青又不在,知青点的负责人嘴唇都要磨薄了,会计捂着钱袋子愣是不松口。
徐春娇站着听了好一会儿,迎着会计谨慎的目光溜达进了屋。
进屋那就是唠嗑坐客的,会计松了口气。
这群知青想预支买粮的那部分钱,回头粮食不够吃了咋整!谁都不能从他口袋里随便拿走一分钱!
老会计家屋
里头坐着的,就都是来串门的亲戚了。
这群亲戚不是队上的,自然和徐春娇不熟,此时也没顾上屋里头多了谁,正帮一个焉巴老太穿衣服。
徐春娇问:“这不是慧茹的衣服么?”
慧茹男人就是章知青,如今回了城落实了工作,今年陆陆续续倒是有寄钱回来。
慧茹有些不自在的点头,说:“我外婆。”
她那衣服明显就是年轻女人的款式,老太太干巴的身子穿起来极其的别扭,却一个劲的说暖和。
周边的亲戚也都在附和着,一个说衬得气色都好了,另一个说可相称了。
徐春娇说:“哪相称了,颜色都不搭”
她指着慧茹喊舅舅的男人,“就他吧,他身上衣服更适合老太太点,看起来暖和,和老太太脸色也衬。”
徐春娇喊,“慧茹,把外套拿回来穿上,我有事说。”
慧茹早就想把衣服拿回来,就动手去帮老太太脱,手却被一个女人拍开。
“慧茹,不是我这当舅妈的说你,你外婆好不容易有件喜欢的衣服,又不是要你的,只是穿穿而已。”
那老太太枯枝一样的手儿紧紧的拽着衣襟。
徐春娇对着当舅舅的喊,“你亲妈冷呢。”
那老太太嘟哝着说;“不行不行,我儿子还得长命百岁呢。”
徐春娇寻思这一群臭老娘们还想搞借寿的那一套。
这家亲属忽的躁动起来,还是当舅妈的冲在最前头,“老太太,你谁啊你,什么借寿不借寿的,我
们听不懂,这晚辈孝顺长辈是天经地义的事。”
慧茹奶奶却是对徐春娇知根知底的,忙问咋回事。
“人的寿命都有定数,想要借寿续命无外乎就是三种,他们这种就是跟亲人借寿,你去她家里头瞅瞅,是不是能找到插着剪刀,装着米的秤砣,那秤砣是用来称寿命,剪刀用来剪下寿命借命。”
一屋子的人都变了脸色,慧茹奶奶扑上去跟孙女舅妈疯狂撕巴。
屋里头也就三张椅子,愣是都没坐满,要么在撕巴,要么在帮忙撕巴。
徐春娇慢悠悠的捞了一张凳子,再慢条斯理的告诉众人别忙活了,这种跟亲人借寿必须当事人自愿的情况下,否则没用。
气氛有一瞬间的停止,硬是掰扯着外孙女衣襟不放的老太太都恍恍惚惚的松了手。
慧茹妈娘家那一族人来得还挺多,一个老婶子撸起袖子想质问徐春娇管他们家的闲事干嘛,冷不丁瞧见徐春娇那双骂不死你们的表情,顿了顿忽的去骂慧茹,“你妈当年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懂感恩的。”
她特意避开的徐春娇冷冷开口,“她妈要不生她,脊梁骨都给外人戳断了,就是你男人的亲妈都给让人唾沫给淹死,说她生了个不能传宗接代的女儿。”
慧茹妈就生了一个闺女,后又抱养了儿子。
生闺女总比生不出孩子听起来好一点点。
等屋里头动静闹得实在太大,老会计奔进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时。
今儿来了十个亲戚,有七个在哭
他都没敢再让徐春娇呆屋里头,忙问人家今儿来啥事啊。
徐春娇慢悠悠说:“我打算给队上买个收音机,工业票已经到手了。”
哪怕是往前再推一个小时,就算徐春娇是生产队长,老会计也没那么容易吐出钱来。
开玩笑,以前徐水生当生产队队长的时候就提出来要挪队上三十块钱去买个牡丹牌国产收音机,老会计觉得有和没有差别不大,硬是没松口。
此时此刻,老会计瞅着一屋子涕泪横飞,摸爬滚打的亲戚,想的是只要徐春娇能走,掏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