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尧缓缓抬眸,视线对上江楼月的眼睛。
江楼月大步上前,握住谢尧的手:“她只是个小姑娘,你杀了她有什么用?线虫是哑奴的,她只是被人利用了,而且……认真说来,看守哑奴的人才更该追究责任,如果不是他们消极大意,线虫怎么会到宋梨手上?”江楼月心中对那些看守哑奴的人道了一声抱歉,不这么说,就救不回宋梨一条命。
宋梨的确死不足惜,但宋大夫没有错,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尽心尽力为谢尧治病,到头来难道要让宋大夫白发人送黑发人?
宫五急忙说:“这几日宋梨一直在说那哑奴与她说话,属下一直不相信,宋梨给哑奴治伤看病的时候,也从没派人全程盯着,这才让哑奴有了可乘之机,是属下失职,公子息怒!”
小舞也跪了下来,“公子,您就念在阿梨在胶东养了十年蛊王的份上,饶过她这一次吧,她就是一时糊涂,她没什么坏心的……”
不远处的药房里,宋大夫听到谢尧说的那句话,脚下一软,差点昏了过去。
他出身医宗药王谷,原是个彻头彻尾的江湖人,因为族中人救了不该救的人反倒惹来灭
门之祸,后来被谢尧救下,隐姓埋名窝在京城,早已发誓这辈子鞠躬尽瘁的侍奉谢尧,他亦知道,谢尧能在明枪暗箭云集的京城里活到现在,性子绝不是如面上看到的那么安静,可他万万没想到,第一次看到谢尧如此冷血,竟是对自己的孙女。
是……宋梨的确有错,可是……
宋先生脚步踉跄的从药房出来,就要扑跪在谢尧面前:“公子……求你,就看在老朽这么多年尽心尽力的份上,求你放了小梨吧……你把她送的远远的,这辈子老朽见不到的地方都没关系,只要留着她一条命……老朽愿意用余下的残生更尽心尽力地侍奉公子,求公子……”
“宋先生!”江楼月赶紧把人扶住。
“先生忘了,当初我救你的时候,你就发下誓言,这一生忠诚与我,尽心侍奉,如今这两句话,又要来再换宋梨一条命?”谢尧冷冷说。
宋先生老泪纵横:“老朽知道……公子为老朽斩尽仇家,为老朽寻找失散的儿媳和孙女,老朽便是用这条命来回报都是应当的,可老朽只剩小梨了,求公子……”
谢尧面色冷硬:“京城那次,我已经饶过她了,可她毫不
知道收敛,便是仗着有先生相护,将任何人都不放在眼中,这次若还是这么轻描淡写的带过了,下次呢?下次我还有命再处置她吗?来人——”
宋先生摇摇欲坠,直接昏了过去。
“先生?!”江楼月摇了摇他,却见他脸色苍白,气息微弱,顿时瞪向谢尧:“她害的人是我,我都说了放过她,你揪着不放想干什么?非要闹出个好歹来是不是?”谢尧眉梢微微挑动了一下,很轻很浅,不认真看根本留意不到,他面无表情地说:“她是我的人,怎么处置,我说了算。”
“……”
江楼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愿理会他,转身吩咐宫五道:“赶紧把宋先生送到房间去,另找个大夫来瞧瞧。”
宫五拿不太准谢尧的意思,不敢动。
江楼月冷嗤了一声,“得,你也使唤不动了,罗风!”
“小姐。”罗风二话不说把宋大夫背了起来,立即送到一旁的药房里面去。
宫五表情讪讪,不敢说话,低着头等着主子们的暴风雨。
江楼月却是二话不说,一把拽着谢尧的手腕,强硬的扯着他进了房间,然后啪的一声,门板拍的巨响,留下跪了一地的九宫
护卫表情呆滞。
小舞压低声音:“现在……是怎么个意思?”
其他人哪里知道?
主子的心思,海底的针。
一进房门,江楼月就瞪住谢尧:“且不说宋梨到底该不该死,你自己身上的病还要靠宋先生治,这种时候不是应该怀柔,放过宋梨让宋先生感激涕零吗?你想干嘛?杀了宋梨,让宋先生怨恨上你?你就不怕宋先生悲伤过度,一针下去要了你的命吗?”
“……”谢尧默了下,“她对你下了手。我决不允许我身边的人对你有任何二心。”
一时间,江楼月也沉默了一下,缓缓说:“我知道你担心我,可也不能为给我出气就什么都不管。”话到这儿,江楼月又深吸了口气,柔声说道:“她不安好心,大可以将她远远送走,不再见她不就是了?你将她送到胶东去,让人看管着,她一个不会武功的十几岁女孩子,还能千里迢迢再跑到京城害我不成?我看她有那贼心也没那贼胆。”
谢尧极其认真地说道:“今日我若放过宋梨,他日再有第二个宋梨呢?”
他说的是“第二个宋梨”指的是对江楼月下手的九宫之人,江楼月却自动想成了喜
欢谢尧,并且因为嫉妒对自己下手的人。也不知怎的,就想起方才谢尧那句“她是我的人”,面上的表情便有些微妙。
江楼月说:“会不会有第二个宋梨,还不是看你?你若不利用她来气我,故意让她亲近,她也不至于觉得自己有机会,与我说话阴阳怪气,以至于这次胆敢算计我,说到底,这件事情你也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