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海。”凌若侧目对扶着自己的杨海道:“你这个徒弟很机灵,那一席话既将本宫要让他传的话说了出去,又讲的滴水不漏,令年羹尧丝毫未起疑。”
“主子谬赞了,这小子不过是有几分小聪明罢了。”杨海这般说了一句,又对后头的小太监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谢主子。”
小太监闻言赶紧走到凌若面前跪下,恭声道:“奴才小郑子谢主子奖赏。”
凌若微微颔首,“嗯,跟着你师傅好生做事,往后本宫还有倚仗你的地方。”
待小郑子退下后,杨海扶着凌若慢慢往承乾宫走去,途中,凌若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逐道:“可是奇怪本宫为何要让小郑子去说这些?”
杨海老实地道:“是,奴才确实不解,上次听得主子说起,皇上明明已经听从主子的劝告改封年将军为三等辅国公,不封异姓王了啊。”
凌若随手折了一朵不知名的紫蓝色小花把玩,徐徐道:“就因为皇上不封,本宫才要借小郑子的嘴传这个话,杨海,你觉得年羹尧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本宫面前不必忌诲,但说无妨。”
杨海答应一声,仔细想过后方道:“年将军既能平定西北就表示他确实能力出众,有惊世之才;但听着小郑子刚才的
话又觉得年将军有些居功自傲。”
“年羹尧是一个非常以自我为中心的人,且对自己有极强的信心,这样的性格注定了他在寻常人之中的突出,但也注定了他一个致命的缺点――自以为是。”凌若低头嗅了一下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花朵,续道:“以他平定罗布藏丹津的战功,封一个三等公并不算委屈,若无小郑子那番话,想来年羹尧也会很开心。只可惜……”
听到这里,杨海已经反应过来,在凌若有意放慢语速时,接过了话道:“只可惜主子事先让他以为皇上会封他为异姓王。”
“不错。”手指一弹,花朵应手而落,坠在地上,随即被花盆底鞋毫不留情地踩过,“如此一来,当皇上告诉他仅封为三等辅国公时,就会造成一个巨大的心理落差,令年羹尧心里不平衡,更会认为皇上薄待了他出生入死的战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可以令他与皇上产生嫌隙。”
在渐趋冰冷的语调中,凌若缓缓说出了自己的打算,自胤禛接受自己建议封年羹尧为辅国公时,她就已经有了这个打算。
年素言几次三番铸成大错,胤禛却一直都容忍下来,仅只是一个降位份与禁足的处罚,无非就是一个年羹尧,只有先除了年羹尧才能彻底除
了年素言。否则,在前朝与后宫紧紧关联的情况下,胤禛永远不会对她下狠手。
“年将军会中计吗?”杨海小声问了一句。
凌若望一望绢伞外无比晴好的天空,淡淡道:“本宫之前还有所担心,但现在却不会了。年羹尧此人比之以前更加居功自傲,目中无人,且风头太盛,岂不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
“可他有皇上的宠信傍身。”杨海还是有所担心,胤禛对于年羹尧的信宠除却十三爷之外,再无人可及。
“那也是以前的事,瞧着吧,年羹尧早晚会自寻死路。”如此说了一句后,她又道:“好了,此事到此为止,不要再说起了。另外,记得要好生照顾三阿哥,不管怎样,他如今在本宫宫中,就绝不允许出任何事。”
“主子放心吧,奴才一直让人盯着三阿哥呢,出不了事。”杨海知道凌若的担心,三阿哥是年常在的儿子,而年常在与自家主子又向来不合,一旦三阿哥在承乾宫里出了什么事,必然会被人以为是凌若有意加害他,到时纵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更不要说还有一个皇后在那边虎视眈眈。
暂时放下凌若这边不提,再看年羹尧那头,他进了养心殿后,果见胤禛端坐在御座上,允祥与张廷玉
分立两旁。
年羹尧刚一进殿,眉头便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因为他发现养心殿中竟然没有放冰,令得空气中透着一股难言的闷热。
堂堂天家,竟然连冰都吝啬放一块,真是令人意想不到。然这些话却不便当着胤禛的面说,年羹尧压下心中的不满,拍袖屈膝行跪拜大礼,“奴才年羹尧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随同他进来的众将士也一并行礼,一时之间,山呼海遏之声响彻养心殿。
胤禛心情极好,在示意众人平身后,命跟随进来的四喜与苏培盛给他们看座,众将又是一阵谢恩后,方才纷纷落座。他们都是知道的,皇上这次召见将会对他们论功行赏,虽知年羹尧必是头一份的奖赏,但也是满心期待,他们身为武将,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为的不就是那一份份可以换取禄位荣华的军功吗?
“亮工,你我君臣,有一年多没见了吧?”面对这位一手提拔起来又屡屡立下战功的爱将,胤禛满脸笑意,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高兴过了。
“是啊,亮工,皇上自知道你打了胜仗要还京,便一直盼着这一天了。”允祥在一旁笑着说道,亮工是年羹尧的表字。
“蒙皇上看重,微臣实在惶恐。”年羹尧在椅中稍稍欠身,话虽
如此,神情间却颇为自得。确实,军功给了他足够自傲得本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