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立魁呢,一个多月了还没从南昌回来,大家都很担心,只何济源放心得很。
倩倩和翠屏一问方知,他们两人分别前何济源再送了一百两银子给表兄,让其不必担心游资。
“现在怕是到粤东或者福建也说不定。”何济源看着目瞪口呆的两位妻妾说。
“怕不一定是粤东或福建,去了南直或浙江也说不定。”倩倩猜测。
“嗯,也可能到南京或江南去了。从赣江这条水路方便着呢。”何济源也点头,他自己都不晓得自己的表哥逛到哪里去了。
黄立魁回来时已是初秋,蜀葵已经结籽,凤仙花除了结了种子的几棵其它的早已做成了酸菹。鸡冠花上结满了黑色的种籽,还没来得及剪下晒干。
黄瓜、菜瓜、茄子、豆角、扁豆、大头菜这些菜干菜叶还晾在屋檐树干下。
这人进来时比来时黑廋了许多,一问,方知去了好些地方,南京、江南、广州、福建的漳州,简直是将周边逛了一圈。
也不知他这一圈吃了什么苦瘦成这样,衣衫还旧得不成样子,不过精神头倒好,眼神也不像刚来时那样迷茫,而是变得坚毅了。
跟着他的小四也没好到哪里去,也是又黑又瘦。
待黄立魁吃完了饭,开始喝从福建漳州带来的茉莉花茶时,一家人包括孩子们、下人在内都围在旁边听他讲这大半年的见闻。
“南京到底是留都,苏杭也是富庶,这几个地方以后若是得空记得一定要去。
别的不说,光是南京城里的大报恩寺的琉璃塔那可是天下第一,大老远就能看到塔身琉璃的金光,若是晚上,塔周之长明灯光映照在长江上,是极亮的灯塔。
苏州的虎丘也要去看,杭州的西湖,都是闻名天下的美景……”听他发了一遍感慨。
又说到福建的武夷山、雁荡山及武夷山的茶叶,漳州的茉莉花茶和夷货。
“你去了那边一趟,就没有去澄海月港一观?”何济源问。
倩倩想的却是,既然黄相公去了广州,不知有没有偷偷去濠境澳,听那些走广的人说,广州的夷货主要是从濠境澳来的,一年两次,靠的是大风。
每年东南风起夷舶来,西北风起夷舶去。那夷货堆积如山,每年上交四万两银子给市舶司。
还有那濠境澳的佛郎机人,穿着打扮完全不同于中国人,与华人说话还要请通事。所谓通事有许多是东西洋人,黑且矮。各种传闻不一而足,让人浮想联翩。
“你们还别不信,我还真去了月港,那是九龙江的入海口,是个内河港口,呈月牙形。听说对面的厦门岛边的水更深宜泊船,诸多夷船也泊在那边。”黄立魁一脸得意。
“那你带了夷货回来没有?”翠屏问出了心中最想问的。
“带是带了,不过你们也晓得我那时有点囊中羞涩,肯定带不了什么贵重精细之物,是以在那边只买了些平常之物贩至他处得些利息凑游资。”
“喔,那你是如何到广州的?”倩倩来了兴趣,“总不至于是先绕道浙江,过梅岭再到广州的吧?”
“那倒不必,从漳州或福州乘船可到广东,我还去濠境澳看了一天,真是大开眼界啊,我跟你们说……”他滔滔不绝地说起在濠境澳的见闻,唬得听众们一愣一愣的。
不得不说,黄立魁有时候竟然还是个讲故事的高手,有简有繁,省略得当。
末了,他从包裹里取出个有着蓝色歪歪扭扭花样子的东西出来。
倩倩凑过去一看,是个靶镜类的东西,不过镜面不是铜的,而是一种浅绿色透明亮亮的东西。
接过一细看,那把手是铜锡的,还挺沉,那蓝色歪歪扭扭的是花草,也不知蓝色是什么东西做的,似是先在铜基上錾下凹条再填在里面,然后抛光打磨。
何济源看了一眼就说:“那花样是用珐琅的法子填进去的,至于镜面好似一种叫玻璃的东西。这东西我在北京见到过,一个小杯子要五六钱银子,不过玻璃是透明或半透明的,这镜面能映出人的五官来也不知是何因。”
“对的,这叫玻璃镜,是夷人在濠境澳上自制的,那里有个玻璃作坊,可不便宜,一面要二两银子,我买了四面,请那个通事讲了半天价花了七两五钱银子。
那佛郎机铳要几十两呢,用铜制的,听说准得很,做得也好,就是买不起。”黄立魁佩服于表弟的见识。
翠屏和倩倩各拿了来照,果然眉眼纤毫毕现,比铜镜清晰多了。
黄立魁出发时只带了一百多两银子,这大半年的,又是吃饭住店,又是买夷货,哪里会够用呢?难不成他还有其他生财之道?
何济源似是猜到她的想法,补充了一句:“表兄在从南昌去南京时带了批土产,在漳州月港买了批夷货,一路卖了,赚了点利息。
在濠境澳也买了一些贩到广州,便有了十之一二之利,又从广州买一批货到江西南昌贩卖,不仅回了本还有点赚头,算是经商游玩两不误了。”
“不仅如此,还有批准备带到长沙去,如此回去后还能有些交代。”黄立魁有些得意地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