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见到双喜是一个多月后的二蚕时,端午都早过了。
一大早她在桑田里摘叶子,双喜沿着田埂轻轻叫她,开始倒把全神贯注摘叶子的她吓了一跳。
双喜在得到她的准许后才进田里,帮着摘叶子时说:“小子哥哥进学了,是附学生员。”
“那恭喜何小官人,有骑马游街么?”
“还簪花呢,哥哥可是南四县同一批里最年轻的咧。”双喜与有荣焉。
“那也恭喜双喜哥啦。”倩倩也是喜滋滋。
“早着呢。”双喜罕见地郑重起来,“哥哥说了要戒骄戒躁,等以后蟾宫折桂了,这科举路才算走完。”
“等到那时,不知要付出多少的艰辛。”连倩倩这样的小娘子都知道科举路的艰难。
尽管现在举人考会试没有限次数,总不能一辈子都要考吧?若多次落榜不想考了则要等不知几年才有一个小官,运气好只几年,运气不好,就是十几年二十年,甚至到白头。
戏文里那些年纪轻轻中状元进士迎娶心头好的事也只是听听罢了,不然怎么自己听说了的人考上秀才时多的是二三十岁的。
“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可不是随便说说,早达也不是如此容易的。
双喜只是乐得傻笑:“哥哥叫小子转告小娘子,那个香包很喜欢呢,哥哥在跟爹娘商量,他现在进学了,要按自己的喜好挑娘子。”
他自己挑正头娘子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横竖也轮不上自己,不过倩倩还是问了一句:“哪样的?”
“小子看着那几条就是对着小娘子定的,像识字啦,能答得上他的出题。”
“那不是蛮多么?”她撇嘴。
“话不能这们讲,能读书识字的女子可不多,像小子家的娘就不认得,几个表小姐就张小娘子读过女诫女训,还只是会背,字却不太认得,哪里有小娘子认的字多。”
她想起周小娘子周荣媛和周娘子都是不太识字的,周荣媛的父亲还是生员,这么一想祖父和父亲还是对自己挺好的。
“何况还要能答上哥哥的题呢,除了小娘子小子想不到他人了。”
“就你嘴巴甜。”她瞪了双喜一眼,内心还是佷欣喜的,虚荣心谁没有嘛。
“那何相公明年要去武昌考试了?”
“不好讲,哥哥讲只有科考一、二等的才能去,湖广三年才有九十个举人,二千多人参考,基本是二十五取一,还是不能松懈的。”
倩倩不懂制艺也不懂科举,但科举的艰难她是知道的。
村子里和附近村的那些老童生都说过,府试可比县试难多了,一次府试只录一百人,而道试只录府试一半。
永州府有那么多县,如此多的童生争夺一百的府试名额,想想都难。“金举人银进士”,科举之路便是千万人过独木桥。
“这样子喔,麻烦你多多小心照顾他,不要让他分心咯。”
“小子怎么会照顾不好哥哥呢?”双喜傻傻地摸着自己的小发髻,“就是哥哥担心小娘子呢。”
倩倩有些脸红:“那你转告他,现在大家都忙得很,媒婆也忙着种田种地呢,暂时没人上门讲媒。”
双喜方恍然。
这事就这样过了,她还有蚕要养,丝要缫,绵要制,断丝短线要打,最重要的是织绢和染色,那些科举之事听也听了,别人入泮与她又何干呢?
至于提亲的事情,能提就提不提就罢了,她的心也淡了。
只是媒婆就像以前跟双喜说的那样,忙着种田种地,没空上门,她们一家也将说亲的事暂时丢在脑后。
从最近一次双喜带来的话,她晓得了何济源跨马游街后,只开始一段时间在县学,后来改成府学,长住在府城了。
听说先是借住亲朋家,后来觉得不方便就买了所房子,双喜每日做饭送接,竟然成最忙的了。
从府城到州城,陆路一百六十里,水路二百一十里。再加上山路,就不止这个距离。
骑马最快要一天,乘舟和走路也要两天,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是以她也很少能见到双喜了。
一日,正是相对不那么忙的时节,倩倩积了几匹绢,正好是要给周夫子送冰敬,而且周小娘子向她定的一匹红绢也好了。
何氏将养了好几天的螺蛳,让倩倩做了个喝螺,又杀了只鸡,炖好了肉放到罐子里,要趁着送冰敬的时候给柏崽吃。
送的人当然不会是她一个,但是男人们都有事,最后是天开抽了半天工夫,带着她一起去了。
开始还没什么,但是后来天开和周夫子开始了一个话题,且越说越热闹。
倩倩将红绢交给周娘子,请她有空时转交给周荣媛,见两个人说得太热闹,自己百无聊赖,便沿着周夫子家的三合院四周转圈圈。
不知不觉逛到旁边的书院附近。周夫子的书斋就在学生们读书的屋子后面,四周几棵桂花树,很是清凉幽静。
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儒巾襕衫,长身挺拔,看着很是眼熟。
再仔细一看,不是何济源是哪个?
倩倩还想这实在是太巧了,巧得没边了,怎么她一到这里来就正好碰上呢?这人不是在府城吗?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