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映月跪在坚硬的大理石地砖上,甚至连个蒲团都没有,身子早已支撑不住的微微颤抖起来。
叶屠苏不紧不慢的上下打量着林映月,看得林映月从一开始的害怕和憎恨到忐忑不安,再到心惊胆颤,五味杂陈。
叶屠苏只是静静的看着林映月不说话,众人也都不敢作声,大厅中安静得针落可闻,各人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心也越跳越快,越跳越乱。
良久,叶屠苏微微一笑,赞道:“姣姣如月、眸眼如星、贤惠淑德、秀外慧中,果然是倾国倾城之姿——林大人的两个女儿还真是天壤之别呀。”
虽是句句赞美林映月,但这个恶贯满盈的大太监的夸赞却让魏姈母女心中一阵寒意。
林章正色道:“厂公大人此话何意?”
叶屠苏道:“林家两个姑娘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个贤惠淑德、知书达理,一个刁蛮任性、不学无术。”
林牵洛弓着身子趴在门边,听到叶屠苏如此贬损自己,便朝叶屠苏恶狠狠的瞪了一眼。
缠着厚厚纱布的手临空比划几下表示抗议,真恨不得立即提一把刀去跟他拼命。
她虽然几次三番在叶屠苏面前如此自损,但这家伙居然在林家人面前这般贬低自己,实在是过分。
但转念一想,莫非自己在叶屠苏心里真的如此一无是处?
也是,自己哪里能和林映月比,说她“刁蛮任性、不学无术”也算贴切。
叶屠苏眼光从林牵洛身上划过,微微一笑,对林映月柔声说道:“替嫁——映月姑娘难道是跟本厂公开了个玩笑么?倒是有趣,你二人且起来说话。”
声音温柔好听,仿佛怕吓着林映月一般。
林牵洛轻咬朱唇,心中颇为郁闷。
这家伙果然是喜欢林映月。
也是,像林映月这样不仅漂亮,而且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谁不喜欢!
只是为何父亲和魏姈会把映月送来东厂,还说什么自己替嫁,难道当初魏姈给自己看的圣旨是假的?
但魏姈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伪造圣旨来欺骗自己呀!只要圣旨不假,那林家确实算不上欺君罔上,自己更说不上替嫁。
小雪见这个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说话却如此温柔,心中惧意便减了大半,忙去扶林映月起身。
林映月却躬身朝叶屠苏叩了个头:“还请叶大人饶恕映月,否则映月不敢起来。”
叶屠苏对她越是赞美,林映月心里就越是害怕。
万一这个恶人真的看上自己,那父亲将林牵洛换回去的想法不就成真了,她不就得一辈子留在东厂,一辈子侍候这个太监?
不,她不要,她宁死也不要嫁给这个太监,她这辈子非宣王不嫁。
叶屠苏的目光微微一寒,冷冷说道:“林小姐这是何意,莫非本厂公一天不饶恕你,你便一天不起来吗,即是如此,那便好好跪着。”
魏姈连忙上前,来到女儿身边说道:“月儿不是这个意思,小女生性胆小怯懦,并非有意顶撞大人。想必是她腿跪着麻了,起不来。您大人大量,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伸手去扶林映月,小雪也从另一边搀扶,这才将双腿跪得有些僵硬生麻的林映月扶了起来。
看着这个弱不经风的林家嫡小姐,叶屠苏原本脸上温柔的笑容渐渐淡去,渐渐冰冷:“谁来说说是非对错?”
林映月在小雪手臂上捏了一下,小雪会意,虽然心里也对这位厂公大人十分忌惮,但她既是林映月的婢女,便要为林映月赴汤蹈火,否则又怎么在林家立足。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再次跪了下来,朝着叶屠苏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
“都是小雪的错,不该为护二小姐便怂恿大小姐替嫁,老爷和夫人并不知情。”
叶屠苏嘴角上勾,露出阴霾的微笑,再次看向趴在门边的林牵洛。
“难道林家虐待于她?否则本厂公实在想不出东厂比你太守府好在哪里,能让一个姑娘冒着杀头的危险嫁到我东厂来?”
“本厂公一向有自知之明,这天底下,或许没有哪个姑娘自愿嫁来东厂,嫁给我这太监,包括堂下跪着的映月小姐,定然也是这般想法吧,林夫人,你说是吧?”
“这——”魏姈语塞。
林映月听得暗暗心惊,一块素绢绣花手绢轻轻拭了拭眼泪,再次跪了下来,哭道:“大人所言极是,映月确实不愿嫁来东厂。”
“你说什么?”林章又惊又怒,脸都绿了:“厂公大人,下官管教不严,还请大人恕罪。”
林映月却哭道:“姐姐命运多舛,因是庶出,从小自卑,映月与姐姐自幼一起长大,情同手足。后来皇上赐婚,映月终日以泪洗面,姐姐怜我,愿替我嫁。映月一介女子,没有主意,便听了姐姐的话。”
林映月抽泣着继续说:“姐姐替映月出嫁后,映月终日躲在姐姐房间,生怕爹娘知道我尚在家中。直到那日,东厂来人要见姐姐的侍婢琴儿,爹娘才知晓了实情。”
林映月哭得梨花带雨,声音温柔,字字句句都能酥到人的骨子里去:“还请厂公大人莫要怪罪姐姐,她也是为了映月才做出替嫁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