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驾亲征,此举引起轩然。
何止朝堂之上,乃至黎民百姓,都直言决计失误,那山贼轻易便引得皇上亲临。
可任凭文武百官如何劝阻,容陌却依旧在当日午后,率三千精兵,亲征青鸾山。
彼时,青鸾山下,赵无眠早已连连大胜,班师回朝指日可待。
无人知,一路容陌快马加鞭,日夜兼程,本两日两夜方可到达的距离,竟生生只用了一日便到了。
青鸾山下,大凌的帐篷整齐肃杀,尽显精锐,反观青鸾山上一片狼狈不堪,废旗遍布,隐有血腥味。
容陌到达之后,径自入住了最重要那最为豪华的帐篷,他并未对此次出征做任何解释,未曾见赵无眠,也未曾安抚军心。
他只是在帐篷中待着,或是凝眸望向帐外,或是静坐在毛毡之上,沉默不言,脸色,却越发苍白。
翌日。
严嵩本等在门口听候传唤,远处却望见一穿盔甲男子飞快朝此处飞奔而来。
“皇上,赵将军求见。”
帐篷内一片沉静,好久方才传来男人的声音,很是喑哑:“传。”
赵无眠走了进来,神色间并无大获全胜的喜悦,他眉心紧蹙,脸色分外难看,更似几夜未曾休息一般。
“皇上
!”他抱拳,恭敬说着。
“嗯。”容陌轻应一声,“战况如何?”刻意没有提及他最为惊惧之事,只当一切从未发生一般。
“山贼已全数捉拿,伤亡八百,唯余一千众。”
“嗯。”容陌颔首。
“皇上……”赵无眠的声音却迟疑了一瞬,终是改了称呼,“陌,我寻到莫阿九了。”
此话一出,容陌几乎瞬间抬眸,眼底似是有一抹细微的光芒出现,却在看见赵无眠颓败的脸色时陡然一僵,他启唇方才发现,自己竟连询问,都问不出来。
“山崖下,距离马车百十米处,有一具女尸,被附近村民发现,已埋葬在山崖旁的土地上,女尸上,曾发现这个……”
说着,赵无眠缓缓将手中沾染血迹的东西拿了出来。
是……诏书!
废妃诏书。
容陌的双眸骤然紧缩,他死死盯紧赵无眠手中之物。
女尸……可是,怎么可能!
那个女人,绝无可能死!
“陌,可要去山崖下?”良久,赵无眠迟疑问着。
容陌的神色陡然大震,他望了一眼跟前的赵无眠,双眸罕见的凌厉:“不过一诏书罢了,真以为朕会轻易相信?”他的声音,终是逐渐没落,“那个女人……自杀两次都安然
无恙,岂会这般轻易死去……”
“陌……”
“谁告知你这般不靠谱之事?将那人斩了!”容陌轻描淡写的命令着,只是眼眶陡然红了,人突然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皇上!”赵无眠的声音罕见的严肃。
“怎么?”容陌偏首,状似随意般将诏书重重扔到地上,神色越发平静;“朕来亲征剿灭山贼,而今,那些山贼呢?”
“……在军营三丈处。”
“很好。”容陌颔首,已转身朝帐篷外走去。
他的动作不快,以往矫健的步伐,此次却变得有些踉跄起来,但神情却始终是平静的,恍若什么事都未曾发生。
无人看出他的异样,唯有赵无眠,他总觉得,容陌绝不似他表现出来的这般从容淡然。
果不其然,在望见充满血腥味的青鸾山后,容陌轻描淡写的下达了“屠山”的命令。
熊熊烈火,无数人的哀嚎,半个山头,被尽数烧尽,火势冲天。
容陌却始终面无表情的望着。
无人敢上前求情,谁也不知圣心究竟如何想的,每个人只眼睁睁望着。
终是赵无眠劝了容陌回帐篷,只是转身的瞬间,容陌微微抬手,似不经意蹭了一下眼角,动作极为细微。
赵无眠那般明显
的望见,容陌的眼角,一片湿润。
回帐篷的途中,本该一切顺利,然刚要走入帐篷之际,容陌却蓦然翻身上马,朝着山崖之下开辟出的小路飞驰而去。
他终究……还是信了,信了那件广袖流云裙,信了那辆马车是莫阿九离开时所乘,信了……那折废妃诏书!
即便,他如何不愿相信。
……
山崖之下。
容陌到达之际,守卫早已将此处围的水泄不通。
见到他前来,众人铺天盖地跪下,口中声音震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容陌只微微颔首,挥退众人。
马车依旧在原处,马夫的尸首早已被人收走。
容陌安静走到马车近前,静静打量着马车,真的很熟悉,熟悉到前不久他才在城门处看见,熟悉到……就是这个马车带着那个女人离开了他的身边。
马车早已挤压的变形,连入口处都容不下一人,他缓缓伸手,攥住马车前的木,手似微微用力,那木竟松垮垮的倒塌一地。
容陌弯腰,走进马车之内,只有一个靛蓝色的硕大包裹,无人动过。
他伸手,静静将包裹解开,里面,衣物细软不多,但无一不是珍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