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敢,”宋梓明盯着谢霖,眼前人强撑的模样确实好看,怪不得人人都喜欢,“只是希望子洄可以真的找到心悦之人,当年那一道圣旨,可真是害他惨了。”
谢霖觉得喉咙很痒。
什么叫害他惨了,和自己成亲便是惨了,个中心酸又有谁来体会,他的惨又是谁害的?
“于公,我谢家三朝阁老,代代忠贞,辅佐六朝帝王盛世昌明,纪渊娶我,他不亏。”
“我谢霖少年夺魁,掌翰林朱笔,可帮助纪渊心愿得偿,纪渊娶我,他不亏。”
谢霖字字切齿,这些话在无数个独居的夜晚,千回万转过无数遍。
“于私,圣旨在上,我谢霖是他三书六聘的侧妃,除了正妻,无人可同我平起平坐这样说话。”言毕,谢霖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宋梓明。
“我听说你是卖身救父,纪渊心善将你安置在此,可他终究不是你能攀得上的,你们那一点点情谊,真的有那么珍贵吗?”
情深意切都是云云,谢霖平稳着呼吸,说道:
“若真是如此,为何他不将你接回王府?”
说完最后一句话,谢霖又向宋梓明施礼告辞,只是抬头却见到男子目光中带了些高高在上的怜悯,他极力稳住步伐,转身向外走去。
想着宋梓明最后看他的目光,谢霖只觉得自己实在是无趣,或许对方也看出了他的外强中干。
纪渊有那么多风流韵事,那些清倌戏子,他从来不放在眼里。长久的婚姻生活早该教会了他忍耐,只是宋梓明那样讲——
“可真是害他惨了。”
——什么叫害他惨了。
他这样幼稚又漏洞百出的一同反驳,不过是被抓住了最后的命门。
他和纪渊,做不了年少情深的兄弟,做不了举案齐眉的夫妻,那就做留名青史的君臣。
他谢霖纵然粉身碎骨,也会辅佐纪渊拿到他想要的一切。
至于剩下那些无谓的情爱,自己早就不在乎了。
谢霖不愿再想,这样一件小事影响不了他的心智。
天色黑的很快,青绿的衫子走得平稳,只是在路过酒铺时晃了一晃。
纪渊今日去了一趟太医院。
江北疫疾越来越严重,虽然朝堂已经派了大量的人力物资过去,依然没有任何起色。
太医院一直负责研制药房,今日给皇上请安后,便顺路去了一趟。
药房尚未研制成功,只有一个初始的方子,纪渊粗略一看,只觉得蹊跷,于是便顺了一份回来,想要和谢霖商量一下。
那日谢霖和他说,他会帮自己拿到想要的。
这种话,也亏得那冷心冷面的人能说得出来,纪渊摇摇头。
穿过连廊,远远的只看见谢霖房间全黑。怎么不点灯?
纪渊加快了脚步,下人说谢霖早就回来了,那样一个夜瞎子,难道已经睡下了?
走下连廊,稍稍一推门,纪渊还没反应过来,一股浓烈的酒腥味扑鼻而来。
第09章 醉酒
谢霖几乎将整整一坛酒喝了大半。
最后的理智就是让他在挑选时选择了酒劲温和的桃花酿,但也架不住这样喝。
他身体本就薄弱,又长时间不喝酒,上次在戏院里三杯就胃里烧心,这一次喝了这么多,反应更是强烈。
但谢霖不在乎,他无所谓喝酒,只是想让自己睡一会,想休息一会。
他的肺病似乎越来越厉害,每天夜里咳得睡不着,且不说咳嗽,心里总有千百件事在盘绕,一躺下心脏就像擂鼓一样在耳边敲,已经很久没有睡个好觉了。
酒很管用,谢霖趴在桌子上,动弹不得,只能抬眼盯着门外黑沉沉的夜。
其实他已经什么也看不见了,黑夜成了一块幕布,往事重演。
他太久没有回忆往事了,只有在极端痛苦的时候才会想起纪含,想到纪含和他下棋,结束后都会和他说:
“以后你可要好好教教子洄。”
想到青年温润如玉的样子,偶尔赢一局便兴奋得要拍手,谢霖脸上也跟着笑起来。
纪含与他同岁,但大他四个月,回回说起都会摆出哥哥的样子,只有在赢棋的时候才会露出小孩子的情态。
只是也都过去了……
距离纪含离开,已有四年了。
“教教子洄……”谢霖喃喃。
他是最聪颖的人,外人常道他谢霖文采渊博又城府颇深。
嫁入王府,屈居侧妃,虽从不受丈夫重视,却依然兢兢业业,为七皇子殚精竭虑。
恪守本分,善忍耐,忌生妒,纵然纪渊多么流连花丛,也不多嘴一句。
“好累啊……”谢霖想着。
人总不能是天生下来就这样生活的。
谢霖把额头抵在桌面上,肠胃和肺部带来抽痛,沉静下来后愈发凶猛。
床头有药——谢霖想着,但却不想挪动半分。
即使知道走两步到床铺上,吃了药后睡一觉会很快缓解,但谢霖就是想趴在这里,冷风从大张的门吹入。
这样疼,竟然带了些纯粹的爽快。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任性过了。